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507章 晉級

    其實,挺平淡的,但溫蘇桐已經很滿意了。

    這是一個大爭之世,而處於漩渦中的人,依舊能夠將日子過得平淡,本就是一件極為難得的事兒。

    瞎子對這個妻子,不能說滿意,只能說,很合適。

    身為魔王,經歷了繁繁種種,你再想說去轟轟烈烈地愛上一個人,真的太難為魔了。

    人經歷得多了,各方面的情緒,其實就會麻木,閾值,也會高很多。

    正如四娘曾對鄭伯爺說的那句話一樣,

    老孃這輩子,怕是不大可能對男人感興趣了,但唯獨主上,是唯一的一個,讓我不噁心的一個。

    瞎子也曾思考過,為什麼大傢伙的日子,會過成這樣;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人的一切倫理道德,都是以百年來計的。

    其實,正常人活不到百歲,七十歲,差不離了,在這個世代,平均壽命只會更低。

    所以,有限且不夠的生命下,人生被無比緊湊地劃分了好幾個階段,這些階段之間彼此相連,甚至,相容。

    小時候,得忙著長大,讀書;成年後,得忙著掙一口營生,養活自己,同時,還得尋找配偶,繁衍自己的下一代,下一代出來後,再為下一代去辛苦;

    幸運的話,臨了存夠了錢,還能給自己提前置辦一口壽材。

    其實,普通人的一生,過得很快,快到對於大部分人而言,你所面對的情啊、愛啊以及種種的情緒,都來不及去分辨,這到底是真的呢,還是僅僅一種慣性。

    就如這夫妻之間,理所應當,兩情相悅,但別說是這個時代了,就是在那個熟悉的現代,枕邊人,能“相看兩不厭”已然是阿彌陀佛了。

    所以,瞎子並不覺得自己把日子真的過成日子,有什麼不對的。

    “北先生。”

    狼崽子從院牆那裡探出頭來。

    瞎子從沉思之中脫離出來,對狼崽子招了招手。

    鄭凡曾給狼崽子取名,叫鄭蠻。

    入學後,狼崽子曾一度覺得自己的這個名字不好聽,因為同學一直喊他蠻子蠻子。

    無論燕民還是晉民,在種族歧視這種事上,是無比的一致。

    鄭蠻不敢去求鄭伯爺改名,因為他的名字本就是鄭伯爺取的,雖然鄭伯爺當初取這個名字時,也很隨意。

    他就找到了瞎子這裡,瞎子給他改了個名字,叫“鄭史”。

    不過,一年後,狼崽子就又主動找先生,將自己在學社的名字,改為了鄭蠻。

    這件事,瞎子也知道。

    就算是成年人,在面對這種歧視時,也會很受煎熬,但這個孩子,僅僅用一年的時間就走了出來,不再以“蠻”字為恥,反而引以為榮。

    一是因為鄭凡軍中,蠻族士兵開始越來越多;

    二則是沙拓闕石的事蹟,他對那句“我本荒漠一野蠻”很是神往。

    狼崽子翻過了牆頭,來到了瞎子面前,有模有樣地給瞎子行禮:

    “北先生,您交代我的事兒,我做得好吧。”

    瞎子點點頭,

    道:

    “好。”

    劍聖已經出門許多天了。

    “那這次伐楚,我能去不?”

    “能。”

    “哈哈。”鄭蠻開心地笑了。

    “但不能讓你上前線。”

    “我懂,就是讓我去幫忙刷馬,我也願意!”

    “嗯。”

    “多謝北先生,多謝北先生。”

    鄭蠻又鄭重地行了個禮,離開了院子,來時翻牆,去時走門。

    恰好這時月馨端著兩碗餛飩走了過來,不由地道:

    “該叫這孩子留下來一起吃的。”

    瞎子搖搖頭,道:“和我吃飯,他拘束,罷了。”

    月馨笑了,“也是。”

    放下碗,分了湯匙,小夫妻二人就坐在院子裡一起吃夜宵。

    湯很鮮,餛飩皮薄餡厚且不膩,碗麵上撒了些許蔥花,添了幾滴香油,香。

    月馨小聲道:

    “那位家裡已經報官了,說他不見多日。”

    瞎子點點頭。

    “是相公你安排的吧?”

    瞎子又點點頭。

    “算計他,要是留了痕跡,未免不太好看。”

    顯然,月馨是知道劍聖的身份的。

    當然,只要不傻,就不會不留意到能住在伯爵府隔壁的人家,怎麼可能會是純正的小門小戶?

    再者,月馨平日裡都和四娘在一起管賬,每日都要進出伯爵府,也是和劍聖見過的。

    “我只是提醒一下他,他這會兒,應該做些什麼,幫他意念通達。”

    瞎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還是危險,我可是聽說,他的劍,曾殺過司徒家的皇帝。”

    “是家主。”

    “但和皇帝有什麼區別?”

    “好像,的確沒什麼區別。”

    “我只是覺得,這類人,不是好操控的,相公,我是擔心你,你不要嫌我囉嗦。”

    “怎麼會呢,我知,我知。”

    喝了口湯,見自己妻子還是擔心的模樣,瞎子笑了,

    道:

    “我只是讓狼崽子鼓動一下那個劉大虎去報名上前線而已。”

    “那個單子,還是相公你讓我找風姐姐批的。”

    “嗯,我也就做了這個,但我也不知道,劍聖居然會出城幫我們殺楚國探子。”

    “相公,您不知道?”

    “他是劍聖,我怎麼可能操控得了他,我只知道,他應該會做些什麼,要打仗了,放著他留在家裡不用,未免過於可惜了一些。

    他去伯爵府裡找四娘,或者等主上回來找主上,也是一句話的事,但這次出征,他必是跑不了的了。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不是好人,但卻是君子。

    不過,他比我想象中,要更激進一些,到底是練劍的人,脾氣也直,不,不能用‘直’這個字,應該叫通達。

    拿得起,又放得下,放下後,還能再隨時拿起來,嘖嘖。”

    “相公又說我聽不懂的話了。”

    “記在心裡,慢慢品就是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一響,再加三連響,一響,再加三連響。

    中間有詢問聲:

    “北先生,北先生?”

    “進來。”

    瞎子將最後一隻餛飩送入嘴裡。

    肖一波推開門,站在門口,道:“北先生,伯爺讓卑職給您帶句話,孩子,還是應該多讀書。”

    “我知道了。”

    “先生有什麼需要卑職幫忙回覆伯爺的麼?”

    “不必了,我隨你去伯爵府。”

    “好的,先生。”

    瞎子站起身,對妻子道:“勞你收拾了。”

    平日裡,

    月馨做飯,瞎子洗碗。

    瞎子洗碗,洗得比正常人還要乾淨,因為瞎子有潔癖。

    當然了,這也屬於生活中的一種小情調,既然身而為人,總得活出點人味。

    月馨笑著點頭,

    遞給了瞎子一盞燈籠。

    瞎子接了過來,

    走出門後,

    肖一波伸手從瞎子手裡接過燈籠,在前頭領路。

    “北先生,隔壁那位,剛回來。”

    “嗯。”

    “北先生,您小心腳下,這裡有積水。”

    “嗯。”

    ……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梁程拿著一個大瓢,從大桶裡將鮮血舀出,順著棺材口延伸出來的竹管,一路流入了棺材內。

    其實,是可以直接倒入棺材的。

    之所以要加一根長長的竹管做接引,是因為於冰窖中,血水經過了這麼一個距離流淌,等流入棺材後,溫度,就很宜人了,帶著些許冰涼。

    有些人,就是喜歡講究這種調調。

    等舀了大半桶出去後,梁程走到棺材旁,伸手在上頭敲了敲,

    問道;

    “剩下半桶給你凍起來?”

    棺材蓋被緩緩推開,露出了阿銘的臉,他明明前一秒還浸泡在血水之中,但等其坐起來後,身上,卻沒有絲毫血漬。

    “今兒的血,不錯啊。”

    “戰場上特意挑了些會功夫的野人放的血。”

    “有心了。”

    “不客氣。”

    “等下次換你受傷了,我也會對你好的。”

    “你,這是在咒我?”

    “你還會怕人咒?”

    “也是。”

    阿銘手臂撐在棺材邊緣,道:“又要打仗了。”

    “怎麼,厭倦了?”

    阿銘搖搖頭,“這麼有意思的事情,怎麼會厭倦呢?我最欣賞的煙花,就是生命的成片凋謝。”

    “那你情緒不高。”

    “躺太久了,躺得有些懶散,像是找回了冬眠的感覺。”

    “被多射幾箭就好了。”

    “信不信下次你受傷了,我給你旁邊整一群死豬來為你提供煞氣?”

    “我一般,很少受傷,你在主上身邊,主上又………總之,你很容易受傷,所以,我下次可以考慮給你放在城內做豬血腸的作坊裡。”

    “我開玩笑的。”

    “我也是。”

    阿銘轉了個身,從棺材內掏出一個紅酒杯,又從棺材背面的冰塊裡,用自己的指甲取出冰存於中的紅酒。

    倒了半杯,

    輕輕晃了幾下,喝了一口。

    隨後,

    將杯子遞給了梁程。

    梁程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唉,咱們這裡,除了瞎子,沒人會品酒的,真是糟蹋我東西。”

    “四娘呢?”

    “她那是項目。”

    “你繼續休息吧,軍營裡還有事要我去處理。”

    “您忙,我等要出發伐楚時再出來。”

    “您休息。”

    ………

    “喂,大個子,你說我師傅去哪裡了?我可是擔心死了。”

    月光下,劍婢坐在小院裡,手裡拿著一把葵花籽嗑著。

    樊力撓撓頭,道:

    “沒看出來。”

    “我是真的擔心。”

    “好。”

    “你說,師傅他不會厭倦了這裡的生活,不辭而別了吧?”

    “不會。”

    “為什麼?”

    “感覺。”

    “我不該問你的。”

    “對的。”

    “會不會師傅是嫌我笨,所以不想要我了。”

    “有可能。”

    “……”劍婢。

    劍婢氣鼓鼓地道:“你難道不應該說我很聰明很有天賦麼,我可是天生劍胚,劍胚唉!”

    “好,劍胚。”

    “……”劍婢。

    樊力蹲下來,開始用一塊巨大的磨刀石,磨著自己的斧頭。

    “我說,大個子,你怎麼沒想著娶個媳婦?”

    “沒想過。”

    “為什麼?”

    “女人,麻煩。”

    “也有女人不麻煩的啊,你看風先生,你再看北先生家的那位,我覺得都很賢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