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346章 孤煙直

    哪怕他們只剩下來不到五千人,甚至只剩下三千人,兩千人,但以這些人作為骨幹,很快就能再撐起一支強軍。

    這就是一支軍隊的傳承,也是一支軍隊的底蘊,更是這場大仗下來,盛樂軍功勳當屬第一所收穫的榮耀。

    軍隊裡,其實很看重這個,可能在外人看來,很難以理解,但一支真正強軍的自信,卻需要它們來做地基。

    鎮北軍和靖南軍這幾年連番大戰,老兵戰死,新兵補入,為什麼戰鬥力卻仍然那麼強?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一個新卒進入這支軍隊後,馬上就會被這裡的氛圍和榮耀所感染,而當士卒變得悍不畏死時,哪怕不是精銳,但也和精銳差距不算大了,更何況身邊還有老兵帶著。

    鄭凡對梁程的建軍計劃自然是無條件認同,還是那句話,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兒;

    鄭凡願意去做劉邦,也願意讓梁程去做韓信,最重要的是,他和梁程之間的特殊關係,還不會出現劉邦韓信日後會出現的反目間隙的問題。

    自古以來,身為上位者,有能幹的手下,其實不難,難就難在,如何避免能幹的手下叛亂篡權,五代十國例子就在那裡。

    也就只有主上和七魔王之間的特殊羈絆,才能真正從根本上解決這一困局。

    沒看見連魔丸,都得捏著鼻子保護著自己這個老爹麼?

    城樓上,大家的情緒都很高漲,因為晚上食物份額提升了一倍,甚至還分潤下來一些酒水,只夠潤潤喉嚨驅趕一下寒氣,但人們總是善於從對比中給予自己幸福感的。

    城外的野人大寨還很安靜,沒人知道野人大寨裡現在正在發生著什麼,鄭凡也很好奇,那位野人王,是不是也在潰卒之中,還是直接在望江前線的潰敗中被斬殺了。

    卿本梟雄,奈何碰上靖南侯。

    唉呀……

    鄭凡抽出一根菸,點上,他覺得此時的氛圍和遠處的場景,和一根菸很相配。

    其實,實話實說,鄭凡還是挺佩服那位野人王的,因為他近乎就要成功了,但命運就是這麼的無奈。

    玉人令曾作出預言,聖族將要大興。

    但要大興的野人,卻碰上了國勢走上坡路的大燕。

    這種無力感,和那位曾經的東南亞小霸王很像。

    內側城牆下,薛三正指揮著士兵重新調試和檢查著投石機。

    樊力帶著人,將一捆又一捆的箭矢等守城器械物資開始往城牆上搬運。

    梁程重新佈置著城牆上的守卒人數和配備。

    阿銘則從鄭凡手裡,偷出了一根菸,咬在了嘴裡。

    “我不剩多少了。”

    鄭將軍有些不滿地說道。

    “不好意思,主上,這陣子野人血喝多了,膩得慌。”

    說完,

    阿銘也點了一根菸,同時將薛三當初特意為鄭凡定製的小鐵煙盒遞還給了鄭凡。

    煙盒的正面雕刻著倆大字:中華;

    背面則是六個字:吸菸有害健康。

    可以說,是相當追求精緻和儀式感了。

    “想念家裡的酒窖了吧?”鄭凡問道。

    阿銘點點頭。

    “這場仗,快結束了。”鄭凡又道。

    阿銘又點點頭。

    “等仗打完了………”

    “主上,不要立旗了。”

    “對,我的錯。”

    鄭凡的煙抽完了,

    阿銘伸手接過來,

    然後伸手丟出城垛子,

    等把手收回來時,

    發現手掌裡插著一根箭矢。

    “唉……”

    阿銘嘆了口氣。

    “嘿嘿。”

    鄭凡沒忍住,笑出了聲。

    城外,

    箭矢一片又一片地射來,

    同時,

    還有野人的喊殺聲。

    第一次,

    野人發動了夜襲攻城。

    ………

    穿著白色狼皮的阿萊,再一次逃出去了。

    他的逃跑能力確實很強,

    上一次,

    在雪原,

    面對靖南軍的衝擊,

    他最後也是逃出去了,雖說差點被那個矮個子燕人將領給抓住,但畢竟最後沒有不是麼。

    這一次,情況比上次更兇險,但沒有那個小矮個存在,阿萊還是逃出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吸引了多少燕人注意力,他也沒工夫去想這個,他清楚,當自己換上王的裝扮那一刻開始,自己越晚被抓到,王那邊的壓力,就會越小一些。

    野人的潰軍,到處都是。

    畢竟,十多萬頭豬,燕人想一口氣砍完也是一件難事。

    但野人大軍的精氣神,已經被燕人摧毀了,除非能夠回到雪原重新整頓修養一下,否則這些軍隊連收攏起來都很難,別說再去和如狼似虎的燕人開戰了。

    但可笑的是,阿萊清楚,雪海關還在燕人手裡攥著。

    對於燕軍的忽然“雄起”,阿萊沒有特別的驚訝,他曾親自見證和目睹過燕人靖南軍的強大,只不過,他之前心裡,其實也是有著僥倖的。

    僥倖一下那該死的星辰,能不能看在聖族供奉了它這麼多年的份兒上,幫幫忙。

    但很顯然,星辰還是那般高高在上,不染塵埃。

    阿萊有些累了,他剛剛殺死了一個追擊著自己的燕人騎兵,這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對方死死地盯著自己,自己甩了很多次,都沒能甩開他。

    但好在,最後拼殺時,自己的刀先一步刺入了其脖頸中,只不過,自己腹部也被對方用馬刀給捅進去了。

    傷口,不是那麼好處理,且現在也不是停下來處理的時候。

    他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他得繼續逃。

    自己的任務,大概已經完成了,那麼下面,就是爭取能活下來了。

    阿萊不知道自己活下來有什麼用,可能,最質樸一點的想法就是,自己活下來,再回到王的身邊,等下次時,王就不用再找新人去裝扮他了吧。

    這個想法有些不吉利,但阿萊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他繼續在前進著,向著東方前進,他清楚,潰逃的野人,肯定也是向東走的。

    忽然間,

    一根箭矢射了過來,落在了阿萊的身前。

    阿萊的目光掃過了箭矢,

    是野人,是自己人。

    阿萊左手捂著自己腹部的傷口,低吼道:

    “是我。”

    阿萊已經進入了狀態,在這個時候,他本能地認為,自己還是王。

    可能,一方面是覺得,王的身份可以使得附近的野人再次聚集在自己身邊,以此可以吸引追擊的燕人注意,繼續為王減輕壓力。

    另一方面,可能是因為自己現在受傷了,如果身邊有一批野人勇士陪著,才能有更大概率活著回去。

    至於,哪方面的原因是主要的,可能連阿萊自己都不清楚。

    前方,走出來三十多個野人,為首的人,阿萊認得,是一位千戶。

    “參見王!”

    一眾野人跪伏了下來。

    “起來吧。”

    阿萊擺擺手。

    那位千戶站起身,過來攙扶住阿萊的手,卻在這時,其忽然發力,將阿萊摔在了地上,身邊其他野人勇士馬上過來拿馬繩兒將阿萊給捆綁了起來。

    阿萊想要反抗,但一來他力氣本就近乎用盡,二來身上還有傷,這個千戶也是有幾分門道的,在將自己摔下去時順勢擊打自己的脖頸,讓自己的身體陷入了麻痺之中。

    “王,前面也有燕人,我們剛剛被攆回來了,我們敗了,王,只要將您交出去,我們才能在燕人那裡獲得活命的機會,別怪我們。”

    ……

    燕國的追擊大軍呈扇形向東鋪陳開,一路橫掃,儘可能地要將潰逃的野人給殲滅。

    當然了,那也只是清理一些邊角料,按照目前來看,還有一部分成建制的野人潰軍,從一開始,就在全力以赴地向東開去。

    靖南侯親率三萬鐵騎,緊隨其後。

    望江之戰,野人被徹底打潰了,眼下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不能讓野人再有重新聚集的可能。

    最好在他們要聚集之前或者剛聚集時,就將他們再度擊潰,而被擊潰的野人,也就是燕軍去收人頭廢點功夫罷了。

    不過,靖南侯如此急匆匆地行軍,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鄭凡的盛樂軍已經在雪海關駐守很長時間了。

    和鄭凡不清楚望江一線的具體情況一樣,靖南侯也不清楚雪海關那裡盛樂軍眼下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局面。

    大家的戰場,相隔太遠,彼此之間就算是想要傳遞出一些消息,也就只能靠二人之間的唯一信使來傳達。

    是的,

    那個信使就是野人。

    田無鏡從野人的反應中,洞悉到野人後路可能出現問題的情況;

    鄭凡這邊則從野人潰軍那裡,看出了前線燕軍已經大勝的情況。

    但這種傳訊,實在是太簡略了,簡略到是真正意義上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于靖南侯而言,

    他是不知道鄭將軍這些日子吃好睡好無聊到練功練到感覺都快要突破了,

    也不知道鄭將軍還會拿著紅糖去逗弄一下小孩,且手指還在某一次很邪惡不受控地蜷縮了一下。

    站在靖南侯的視角,

    或者說,

    撇開他和鄭凡之間的師徒關係不談,

    撇開他的兒子叫鄭凡乾爹現在還在鄭凡的盛樂城那裡養著不談,

    單純地只是從一個主帥的角度出發,

    一支孤軍在已經為大軍戰役做出如此巨大貢獻的前提下,

    無論如何,

    你都得抓緊時間去支援他們,替他們解圍。

    為將者,最注重的就是賞罰分明。

    所以,

    生怕鄭凡可能就在今晚或者明早就要堅持不住要崩盤,最後慘死的靖南侯,

    這一次是直接帶著麾下騎兵以近乎不停歇的方式進行瘋狂地軍事移動。

    這是一種很冒險的行為,因為一旦前方的野人潰軍呼應到雪海關外的野人兵馬,他們完全可以反過來對靖南侯這支追擊的燕軍進行一個反向包餃子。

    但或許是因為野人的膽氣已經喪去,又許是因為野人的指揮系統已經崩盤,

    更可能是因為後方追擊的靖南侯大旗實在是太過嚇人,野人已經沒有勇氣敢再去回頭面對那位燕人南侯所率領的騎兵了,

    總之,

    這一路追擊,

    就是靖南侯不停地追,野人在不停地逃;

    前面的野人不時地還會掉隊,但靖南侯根本懶得去分出精力收拾他們,直接無視他們繼續向東,反倒是讓那些或準備投降或準備和燕人拼死一戰迴歸星辰的野人們感到很是無助,像是被糟蹋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