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牧閒 作品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上海分號

    任鈺兒頓了頓,接著道:“再後來美利堅新任公使麥蓮到任,借要求朝廷修約之機,同法蘭西領事阿禮國、馬輝等人,要求制臺大人和巡撫大人撤銷各地關卡和釐卡。制臺大人和巡撫大人正為軍費拮据發愁,正有賴於關稅,並且這也不是他們能說了算的,只好讓上海道藍大人和吳健彰在崑山跟三國領事談。談到最後訂立了一個共有九項條款的協定,讓英、法、美三國接著代徵。”

    “讓洋人代徵關稅,這不是喪權辱國嗎!”

    “可制臺大人和巡撫大人也沒別的辦法,何況讓洋人代徵有讓洋人代徵的好處。”

    “什麼好處?”

    任鈺兒無奈地說:“據我所知,以前課多少關稅就是一筆糊塗賬,給朝廷上繳多少關稅,看兼任江海關監督的道臺大人心情。要是心情好,就多上繳一點。要是心情不好就少,有幾年甚至一兩關稅也沒上繳,居然還留下十幾萬兩虧空。

    洋人代徵就不一樣了,自咸豐三年劉麗川等天地會餘孽犯上作亂佔據上海,到去年克復,洋人把持的稅務司竟幫著代徵了七十多萬兩,並且一筆一筆有賬可查。朝廷急著用銀子,乾脆就這麼讓洋人接著代徵。”

    想到千里為官只為財,那些個稅官才不會跟洋人這般“清廉”,餘青槐哭笑不得地說:“居然有這樣的事,想想真荒唐。”

    “荒唐的事多著呢,您在這兒住幾天就習慣了。”

    “那你孤身在這兒以何為生計?”

    “四哥出資修建的會館不但有幾時間客房,還有十幾個鋪面,光房錢和租金就夠我生活了。”任鈺兒嘴上雖這麼說,心中卻暗想別看我是一介女流,但跟朝廷命官一樣有官俸,幫著“厚誼堂”打探洋人的消息,“厚誼堂”不但每個月給五十兩俸銀,要是打探到十萬火急的軍情,額外還有賞。

    餘青槐不明所以,想想又好奇地問:“這麼說蘇覺明光領官俸不用做事?”

    “差不多,他這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滋潤,每天不是去已革上海道吳健彰入股的旗昌洋行喝茶,就是去跟‘船王’鬱泰峰等本地士紳商賈吃酒,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真叫個醉生夢死。”

    餘青槐半開玩笑地說:“早曉得連他都能混著一官半職,那會兒我真應該跟千里一道去京城投奔韓老爺。”

    “餘老爺真會說話。”

    “不開玩笑了,鈺兒,你剛才說得那個‘船王’,究竟有沒有通匪?”

    “這話怎麼說呢,劉麗川等亂黨佔著縣城時,以他家在城裡的產業要挾,而他又不忍看著城裡的百姓活活餓死,確實往城裡偷運了點糧。不過後來那二十萬兩他也沒白捐,朝廷不但賞他二品頂帶,還賞了他個鹽運使銜。他就這麼搖身一變為紅頂商人,家裡多了兩塊‘迴避’、‘肅靜’的牌子,據說每次出門時便讓家人扛著牌子在前頭吆喝開道,他坐在轎子裡好不威風。”

    任鈺兒笑了笑,又說道:“此外,皇上還恩准了兩江總督和江蘇學政所奏,給上海縣增加了十名文童生和九名武童生的永額,松江府每年也多取文、武童各十名,攏共總新增三十九名,上海乃至松江府士林交口稱讚,誰也不敢再說他的不是。”

    “說來說去不管犯多大的事,最後是錢犯法!”

    “您說得是,現而今只要有錢,還真沒辦不成的事。”

    任鈺兒起身走到書櫃前,取來兩塊銀元,輕輕放到餘青槐面前:“餘老爺,您瞧瞧,這便是鬱泰峰剛聯合本地的幾個商人,經制臺大人和巡撫大人首肯,用洋人的機器鑄造的銀元,這枚是一兩的,這枚是半兩的。”

    看著一面鑄有“咸豐六年上海縣號商鬱森足紋銀餅”,另一面鑄有“朱源裕監傾曹平實重五錢銀匠王壽造”的銀元,餘青槐感嘆道:“要是換作別人,私鑄銀錢那是要掉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