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神隱 作品

卷末 那我也不滅這城 (7800)

    轉載請註明出處:

    這是一個有關於自由和現實的故事。

    帝國皇室持有這個世界最大的權柄,作為代價,皇室成員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自由的那群人之一。

    或許皇帝還能有這些許獨斷專行,當個獨夫的可能,但是作為皇子卻也飽受拘束,尤其是並非太子,母親家族也不夠強,排序還很靠後的皇子就更是如此。

    在皇宮中生活——亦或是說,被囚禁在皇宮中的皇子,每日所能看見的,無非就是母親寢宮和其周邊一成不變的景色,有的只是自帝都周邊山脈吹拂而來的冷風和大雨,以及帶著薰香的空氣。

    養於深閨婦人之手,這是一個嘲諷用的詞彙,事實也的確不假,被封鎖在皇宮中的一個小小區域中,怎麼可能理解世界的廣大,又怎麼可能可以正確的學會各種嘗試?

    但是,年幼的皇子很聰慧。

    即便是和自己十幾個哥哥,四五個弟弟,超過一打的姐妹相比,他也是最聰明的那幾個。

    所以他全都學會了,母親教導的常識,老師教導的知識,長輩諄諄教誨的一些謹慎的秘訣,還有他無師自通,學會的藏拙。

    正因為如此,他成功地成為了皇宮中並不起眼,但也不算是最差,所有人都知曉他的名號和能力,但卻並不覺得對方有什麼威脅的那一位。

    而隨著年齡的增長,皇子的行動範圍也越來越大,他開始有了陪讀,玩伴,也能在皇宮中的一些區域行走。

    但很明顯,他並不會滿足。

    他的腦海中有自己曾經看過的,書本中所描繪的傳奇,他的記憶中有著那些圖冊中的美景,他聰明,知曉世界之廣大,遠勝於自己所能徘徊的皇宮,帝都,乃至於帝國,因為他的源能天賦出色,他甚至可以憑藉風的聲音感應到天地之高闊,遠勝於他的想象。

    聰明人最痛苦的事情,就源自於他們的聰明不能改變現狀。

    皇子的狀況就是如此,他什麼都懂,什麼都清楚,他知道在父皇病重之時,諸位成年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他也知道自己這種母親不過是個小貴族女兒的皇子根本不可能成為皇帝。

    他甚至還知道,他必須選一個哥哥戰隊,而這個哥哥就算是贏了,自己也未必能活。

    阿斯莫代帝國的傳統,可是很少有封王的。

    ——太無趣了,這樣的人生。

    他總是如此想,在寂靜無人的夜晚坐在宮中的屋頂,仰視著天上的星空與月。

    皇子總是忍不住幻想,幻想遠方,他想要去看城市之外的山與海,去追溯長河的源頭,走到大江的盡頭。

    他想要探索魔獸的巢穴,發現從未有人發現過的絕景,將自己的目光和眼界開拓的很大很大,將自己的腳印留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想,可他不能。

    皇室是不自由的——宗室的管理,老朽父親凝視,成年哥哥們的戒備,還有大臣們考察的目光,都牢牢鎖定了年幼的皇子。

    他甚至聽講過好幾次針對自己的議論:在議論中,他數次成為陰謀的一部分,成為成年皇子之間明爭暗鬥的工具,成為哥哥打壓另一位哥哥的犧牲品。

    已經有其他的兄弟死去了,阿斯莫代皇室的內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而想要選出最強子嗣的皇帝視若無睹,他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以至於愛只能給予最強的那一位,像是年幼皇子這種沒有背景的存在,從母親懷孕開始,就沒有資格得到愛。

    “離開皇宮吧,米哈爾。”

    皇子的陪讀,一位受到嘉獎的邊境貴族,某種意義上運氣不是太好的薩卡什維利家族次子,名為阿哈羅諾夫的少年如此建議道,他也很清楚繼續這麼下去,別說名為米哈爾的皇子要遭殃,自己和背後的家族恐怕也要跟著完蛋。

    “我們離開皇宮,然後假裝自己死了——你的哥哥們不會管一個宣佈自己死了的皇子的,他們的精力花不到我們身上,只要我們用這樣的方法宣佈完全放棄皇位繼承權,至少還能苟活一命。”

    “我早就想過,阿哈羅諾夫,但是我們哪有機會出去呢?”

    皇子對此也是無奈非常,他苦笑著看著緋紅色的月亮,然後自嘲道:“而且誰說他們不會派人襲殺?就我這點實力,殺我只需要一小隊人馬,這誰都能勻出來啊。”

    “哎,朋友,我也很想嚐嚐你家鄉的烙餅,看看有沒有你說的那麼香啊。”

    “我也好幾年沒吃到啦,可能也是記憶美化吧?”貴族少年顯然也沒什麼好主意:“嗨,你們皇室就是麻煩,我爹就沒在我和我哥中選,他大,爵位不就是他的嗎?”

    “長子繼承製的確穩定,可選不出最優秀的那個嘛。”

    兩人隨口聊侃著,發洩命不由己的苦悶。

    而他們聊天的聲音,被皇子的母親聽見了。

    哀愁的婦人在思緒了數日後,這位皇子的母親下定決心,教會了皇子最後一課。

    那就是‘命’這種東西,的確是‘由己’的。

    母親不慎墜池而死的皇子,得到了帶著母親屍骨回其故鄉的機會,悲痛的皇子當然知曉母親所作所為的意義,她用自己的生命,為自己的孩子帶來了一個可以活下去的機會。

    “要好好的活下去啊,米哈爾。”留有母親娟秀字跡的這張字條被皇子吞入腹中,他不能留下半點證據,然後就這樣,踏上了迴歸家鄉的道路。

    而果不其然,在道路的中途,便有一隊人馬前來襲殺,可他們並沒有找到皇子和他身旁的陪讀。

    他們在最開始,就已經離開了車隊,來到了荒野中。

    在荒野中求存並不簡單,甚至很簡單,也幸虧皇子和陪讀算不上嬌弱,更是為了這一刻準備了漫長的時光——他們成功的被路過的源能野獸追的滿世界亂跑,而這件事簡單就簡單在被吃掉前,他們被一位居住在山村中,天賦奇才的獵人少年救了下來。

    高大的少年揮動著和他人一般高的巨型木棒,僅僅是一擊,就將一頭黑斑巨蟒打的血肉模糊,腦袋凹陷。

    “那時,我僅僅是靠著一手蠻力,技巧真的是不堪入目。”

    伊洛維茲很少回憶過去,但年紀大了,就總是會回憶。

    災境強者的壽命悠長,但卻要承受龐大源能帶來的痛苦,他們能操控的能源超過他們自己的位格,這是無可奈何之事,乃是世界對弒殺造物者後裔的懲戒。

    但是燃靈境界不一樣……燃靈,就是神祇。

    而神祇的宿命,在這個神祇弒殺了造物主的世界,就是註定的死亡。

    伊洛維茲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或許是幾十年,或許是一兩百年,聽上去很漫長,但是對於神祇而言幾近於永恆,算得上不朽的生命而言,不過是短短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