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鴻 作品

116、藏北探秘(59)

    半個月前, 央金大祭司開始重複做一個夢。他夢到聖湖變為漆黑,草原化作荒地,禿鷲在累累白骨上飛舞, 太陽變為月亮,星星隕落。

    “這明明是惡魔復甦的徵兆。”

    錯差喇嘛皺眉, 央金大祭司實力信仰並不比他差多少,從這夢中應該就能窺見危險, 怎麼會反被惡魔蠱惑?

    “我夢見湖水變為黑色, 湖邊開裂出百米裂縫,如巨嘴拉長延伸, 吞吃牛羊牧民, 汙染大地。”

    央金大祭司凝重道:“我堅守本心誦唸真經,以日輪真眼注視聖湖裂縫, 要看清究竟是何等惡魔將要復甦,然而……”

    央金大祭司閉上左眼, 再睜開時, 他左眼中有一圈紅光, 這便是日輪真眼。衛洵和錯差喇嘛探討過一些苯教的修煉方法,其中有一脈講究的便是男修日輪, 女修月輪。苯教男巫每晚右側而睡,觀想心臟部位有一個太陽, 此為修行日輪。

    等能達到‘清醒眠’(指人已經入睡,但精神卻是清醒的,能數清一萬兩千聲心跳)時,便是日輪入心,接下來就能在非睡眠的狀態下觀想日輪,將紅□□脈明點引向左眼, 並在眼中形成一輪日光的,便是除魔降邪的日輪真眼。

    現今能觀想日輪的都是高僧大德,能在眼中形成日輪的人如鳳毛麟角。央金大祭司臉龐黑紅,是高原特有的顏色,看不出年齡,但也有百歲了。他能修出日輪真眼,絕對是專心此道數十載,怪不得他身軀基本修成了大圓滿。

    問題就在於,修成日輪真眼後,央金大祭司在睡夢中覺察到惡魔復甦的預兆,不像其他苯教祭司會堅守本心,立刻讓自己醒來,防止被惡魔蠱惑。

    央金大祭司第一反應,就是先‘看’一眼。

    結果看這一眼,就壞事了。

    “我醒來後,將這夢忘了,只隱約記得有重大祭祀要在色林錯舉行。”

    說到這時央金大祭司不敢抬頭,滿臉羞愧,清醒的他現在知道,自己恐怕從那時起就被惡魔迷惑了。

    然後央金大祭司就牽著兩頭白犛牛上了路,純粹徒步走向色林錯。在這一路上他每晚都會夢到惡魔

    復甦的徵兆,都會去‘看’那麼一眼,醒來後再忘記具體的事情。反反覆覆,等到色林錯時,他已經魔種深種,只知道崇拜魔神歌頌神了。

    “唔!”

    正說話時央金大祭司突然瞳孔驟縮,一直好奇盯著他眼睛看的衛洵第一時間發現,他左眼日輪邊緣發烏,竟有被染黑的徵兆。石磚封人次數用光了,於是衛洵當即捏幾根狼毛放到他眼中。

    央金大祭司左眼被刺激的不停流淚,一塌糊塗,雪白細軟的狼毛不知是不是被淚水衝沒了,再找不到,但央金大祭司左眼日輪也收了,一切恢復正常。

    “在魔種拔除之前,不要再使用日輪真眼了。”

    衛洵道,旁邊看的錯差喇嘛也凝重點頭:“魔氣由眼入,藏於心。”

    央金大祭司以日輪真眼注視聖湖裂縫,魔氣從眼入,順著氣脈,入侵心中日輪,所以他魔種在心。

    雖然有幽黑魔火隔離魔種,但央金大祭司一使用日輪真眼,就有再被惡魔控制的徵兆。魔氣一來一回,對央金大祭司身體也是傷害,眼下老人頭髮白了不少,神態中也添了許多疲憊,但仍強撐著精神,對衛洵和錯差喇嘛道:

    “他們是要舉行國王祭祀,尊甘旦白居為象雄王,我看他們也許是想讓國王祭湖,來打開惡魔封印咳咳咳——”

    一提到‘祭祀’‘祭湖’‘惡魔封印’幾個詞,央金大祭司又有犯病徵兆。衛洵和錯差喇嘛都讓他先別想了,趕緊封閉五感,護持己身。

    “甘旦白居並非是正統金翅大鵬鳥王國血脈,他擔不起國王祭祀。”

    錯差喇嘛沉聲道,衛洵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幾分怒意。對惡魔復甦,要破壞封印這事,錯差喇嘛表現得一直很平靜。因為他知道惡魔本性就是破壞,就是邪惡,所以他不會對惡魔生氣,哪怕是為了封印惡魔要犧牲自己。

    但他現在對鷹笛傳人生氣了。

    “甘旦白居成象雄王以後,就能解開惡魔封印?”

    錯差喇嘛叨叨唸了段苯教真經,然後用較為通俗易懂的語言向衛洵解釋道:

    “象雄王和古辛祭司,是佛祖派來守護藏北大地的使者,雪山與聖湖都將聽從他們的命令。”

    衛洵問

    道:“象雄王國都滅了一千六百多年了,他祭湖還管用?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是王室血脈吧。”

    錯差喇嘛臉色越發沉重,陷入沉思,並不答話。衛洵心中理順了思路,大致是鷹笛傳人和大惡魔狼狽為奸,鷹笛傳人這幾十年來暗中多次殺生祭祀,讓封印破損,惡魔復甦。

    大惡魔用魔力控制眾苯教祭司,象雄遺民,或者還把大鵬金右翅的骨笛給了鷹笛傳人,讓他能通過國王祭祀,成為象雄王。

    而成為象雄王之後,鷹笛傳人就會祭湖,通過王的命令,解開聖湖封印,將恰巴拉仁大惡魔放出人間。

    這一切想起來都很通順,但衛洵覺得這件事不會如此簡單。

    如果恰巴拉仁真能隔空影響到那麼多人,給央金大祭司等人種下魔種,他這滲透出來的力量也太多了,封印基本形同虛設,根本就不用搞這麼複雜,還得用國王祭祀。

    真是恰巴拉仁用魔氣給央金大祭司種下魔種嗎?

    實在是他這個‘看一眼’,‘再看一眼’給看出來的魔種,讓衛洵很是在意。

    無論是苯教經典,佛教傳說,還是各種神異玄幻小說裡,總是將惡魔描寫為會誘惑人,迷惑人心,搖曳神志的邪惡生物。有高僧大德為了抵禦惡魔,會封印自己的五感,澄澈心靈,讓魔氣無法入侵,惡魔無法得逞。

    簡單來說,就是‘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

    這和旅社裡衛洵遇到的深淵種很像——他就直接點名* * *了。

    然而抵制方法相同,對方實際上卻有本質不同。一邊是惡魔主動用魔氣入侵,引誘,迷惑控制眾生。一個是人家就在那裡,一動沒動,但就是因為太強,所以你看一眼就得瘋,成為他的俘虜傀儡。

    央金大祭司被控制,會不會也有這方面的原因?當然,恰巴拉仁肯定是比不過* * *的,衛洵想的也不是恰巴拉仁。

    央金大祭司凝神看的並不是黑湖,而是湖邊開裂出的百米裂縫。

    衛洵想象力豐富,他又是通過考核任務,知道當年戰爭,是魔國大門打開,恰巴拉仁帶了三大魔將,數萬魔軍入侵人間。

    那現在,魔國

    大門在哪了?

    關上了?有沒有遺蹟?遺蹟在哪?

    央金大祭司看到的會不會就是個魔門裂縫,惡魔深淵之類的?所以央金大祭司看一眼就精神恍惚,讓恰巴拉仁鑽了空子?

    “喇嘛,封印現在的破損程度……恰巴拉仁能隔空在央金大祭司胸口種下魔種?召來這麼多人?”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衛洵問道。

    錯差喇嘛臉色沉重搖頭。

    “那如果央金大祭司精神恍惚,防備降到最低……”

    錯差喇嘛不語,衛洵知道他是默認。

    果然。

    那恰巴拉仁把這麼多人招來,費力讓鷹笛傳人登基稱王,恐怕就不只是解開封印那麼簡單了。

    “我出去看看。”

    衛洵道,他要和江宏光等人接上頭,在探究其他祭司和象雄遺民,是不是全和央金大祭司是同樣的問題。

    應該不會,央金大祭司是他們中實力最強的,才值得惡魔先是引誘他看裂縫,再用魔種控制。其他人也許不用這麼麻煩,或許其中本身就有惡魔的虔誠信徒。

    衛洵又看了央金大祭司一眼,著重看他的心口處。自己之前咬的那口魔氣如此渾厚,或許是因為它不只是恰巴拉仁的魔氣,還有魔國大門/深淵裂縫的影響,如果不用魔氣,光是直視不可名狀之物,就能種下魔種的話……

    衛洵生出個不太成熟的,很危險的想法。

    他想給自己種顆* * *的魔種,這種事是不是可行?

    那個悄無聲息碾碎蜂繭,控制丁一的,極可能來自其他大導遊的力量,讓衛洵上心。

    這不是什麼旅客導遊身份馬甲會不會掉的問題,衛洵在想對方會不會通過蜂繭,意識到小翠(母蟲)的存在?會不會通過丁一奇異的異化,身上的契約,發現他有這種‘能讓導遊異化’的能力?

    異化後高階未成年的惡魔,母蟲,特異的能力。

    再加上北緯三十度旅程的開闢者,瑪瑞亞蝴蝶碎片物品等等,衛洵自身的價值,可比新星導遊或是新星旅客的身份更令人垂涎。

    衛洵身上好東西太多,但抗風險的實力和旅社頂尖力量比起來,還是太低。

    誠然,如果等他這次旅程結束,加入強大的歸途旅

    隊的話會得到庇護,對方就算懷疑,也不會對他動手。

    但他不可能永遠都跟歸途旅隊一起行動,不可能永遠在他們的庇護下——衛洵不想當沒斷奶的,需要別人照顧保護的孩子。更何況旅途瞬息萬變,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

    只有自己擁有力量,衛洵才能安心。依附別人,受到保護,不是他的性格。

    衛洵心知自己還缺個殺手鐧。

    獲得* * *的魔種是雙刃劍,衛洵也有被* * *控制的危險。但之前那次凝視他知道* * *和安雪鋒一體,衛洵和安雪鋒之前簽訂的契約,對* * *同樣生效。

    這樣一來就是個保險,到時候如果自己種下魔種,就算* * *的愛意消失,按契約【甲方應負責乙方食宿,負責乙方身體健康,負責乙方精神健康】,在契約存在期限內,牠也不會控制他,傷害他。

    而牠特意簽下衛洵,肯定也是衛洵對安雪鋒,對歸途旅隊有用的,因此就更不會傷害衛洵。

    契約時間是半年,衛洵相信自己的實力絕不會停滯不前,他需要的也是時間。

    權衡利弊,選擇對自己更有利的一方,像是衛家人與生俱來的天賦。

    如果多注視* * *,真能在體內種下祂的魔種……

    機會有限,要在* * *的愛意消失之前……

    等後面如果有機遇,他也不是不可能反控* * *的魔種。

    當然,在這之前是弄清央金大祭司體內魔種的構成,確認這辦法可不可行。

    “央金大祭司拜託您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