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鴻 作品

25、醉美湘西(25)

    在覺察到旅隊裡多人後, 衛洵看了眼旅客名單,卻發現上面的人也是九個。

    他相信自己的記憶不至於現在就忘了當初的八個人,但看這九個人名, 衛洵也沒有感到絲毫違和感。

    苗芳菲來買竹揹簍的時候,衛洵砍價同時也在觀察她。苗芳菲沒有問題,她沒有發現隊伍裡多出來了一個‘人’,還是買的八個揹簍。

    但她注意到了衛洵特意擺出來的,第九個竹揹簍, 離開時神情略顯凝重。

    “多出來的是人還是鬼?或者是又一個原住民?”

    衛洵自言自語, 卻想到了自己在小龍義莊殺死屍化飛狐統領,得到萍萍的怨血匕首時,匕首的備註暗示其中可能已經產生了怨靈, 但衛洵卻並未在匕首上察覺到任何怨念。

    似乎是從那時起, 旅隊裡就多了一個‘人’。

    看來多出來的這個‘人’,很可能是第二景點的項目之一,或是什麼特殊的存在,針對旅客的考驗。

    “怨魂?”

    衛洵輕笑一聲,饒有興致:“我還沒見過真的怨魂……真想看看。”

    只不過這種事導遊肯定不能插手提醒,雖然遺憾,但衛洵也只能等著看好戲。

    “這麼多的積分,做點什麼好呢?”

    衛洵注意力一會就轉移了, 他興高采烈看著旅社的產品名單,摩拳擦掌想要大采購,目光在【體驗順產】,【體驗剖腹產】,【體驗難產】三個項目上流連忘返。

    雖然價格高昂,但體感真實, 時長也真實,這麼算來比10分鐘的痛經體驗划算多了。但可惜,似是要讓人感悟孕婦的辛苦,就算是順產也得花費六到八個小時,衛洵是‘第一胎’,時間更長,他是不可能在旅程裡耗費這麼長時間的。

    “真是可惜了。”

    衛洵咂嘴遺憾道,倒是也沒想象中的遺憾。因為這場旅程到現在,帶給他精神上的刺激,已經超越了生理上對疼痛的追求。

    ‘咯咯,咯咯咯……”

    ‘咿呀——’

    嬰孩純淨笑聲迴盪在房間中,空靈又驚悚。只聽滋啦兩聲電流響,明亮的頂燈忽閃忽閃,突然黯淡

    下來。外面本來就陰沉沉的,房間裡頓時昏暗起來,彷彿籠著一層不祥的薄薄灰霧。

    嬰孩的嬉笑聲若有若無,最後從衛洵的床底下響起。原本柔軟溫暖的大床冰冷潮溼起來,像是浸透在了冰冷溪水中,冷的衛洵打了個哆嗦,不能再專心去看購物名單。

    “哎,我說小寶貝,你們有點煩人。”

    衛洵抱怨道:“好了,出來吧,早聽見你笑了。”

    在和苗芳菲談價的時候,衛洵就聽到了若隱若現的嬰兒笑聲,起初他以為是san值下降產生的幻聽,但現在這笑聲仍舊存在,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嘖,不是幻聽嗎?

    衛洵坐起身來,□□的腳腕瞬間一涼,像是有坨冰塊綁了上來。他低頭去看,就見一個青灰色的,蠕動的肉團,抱住了他的腳踝。

    ‘嘻嘻,咯咯咯——’

    青灰色肉團抬起頭來,露出畸形扭曲,還未發育完全的臉。像是平面上被戳了五個洞。它沒有眉毛,沒有眼皮,沒有鼻子和嘴唇。渾身皮膚極薄,幾乎能看到隱藏在下面的毛細血管。

    鬼嬰突出的肚子上連著臍帶,這條灰色繩子似的東西極長,延伸向衛洵身後,衛洵想轉頭看向身後,脖子卻被勒了一下,窒息感傳來。

    鬼嬰的臍帶,不知何時纏上了他的脖子。

    ‘陪我們玩吧……’

    ‘來玩呀……’

    ‘嘻嘻,咯咯咯——’

    脖子上的臍帶越纏越緊,幾乎讓人無法呼吸,衛洵卻沒有任何異樣情緒,甚至還摸了摸鬼嬰的頭。

    沒有不知名的黏膩液體,沒有蛆蟲,沒有腐爛發黴發臭。

    和福爾馬林裡泡久了的嬰兒一樣,皮膚滑滑嫩嫩的,還有點脆,沒了韌性,衛洵不小心稍微用力了點,就把那塊皮膚按裂了。

    “不好意思啊寶貝。”

    衛洵沒什麼誠意的道歉,倒是還算滿意,這鬼嬰可比之前出現的腐屍幻象容易接受多了。

    “把你的小夥伴都叫出來吧,要玩當然得熱熱鬧鬧大家一塊玩了。”

    床底下那麼多小鬼孩子笑呢,衛洵可不信只有他腳上一個鬼嬰。雖然沒什麼帶孩子的經

    歷,但想當初衛洵在他們大院裡也算是孩子王,可擅長跟小孩玩了。

    聽他這麼直接了當就答應陪玩,鬼嬰纏在衛洵脖子上的臍帶都鬆了鬆,黑洞洞的眼睛盯著衛洵,其中除了惡意怨念外,還有一點茫然。衛洵沒理它,趁機從床上起來,往床邊一蹲,猛地掀起垂落的床單。

    “烏拉,驚喜!”

    床底下擠擠挨挨像一團大老鼠崽子似的鬼嬰們:?

    “我早就想養個弟弟玩。”

    想到童年時期和哥哥有限的相處時間,衛洵有些懷念,笑容可掬道:“我知道你們想找媽媽爸爸,真遺憾,你們不能擁有我這樣的好爸爸,但是可以給我當弟弟。”

    “哥哥來陪你們玩。”

    “玩丟球好不好啊,我哥當年也經常跟我這麼玩。”

    衛洵把鬼嬰們一個個從床底下拽出來,跟抓貓似的,把它們按大小個堆在床邊。自己下床轉了轉,沒找到趁手的東西,就乾脆點開旅社購物單,挑了個球買下來。

    【名稱:紫河車胞衣球】

    【品質:獨特】

    【價格:1000積分】

    【作用:鬼嬰最喜歡的球,能讓它們感到迴歸子宮般的溫暖。】

    【備註:這是生下過鬼嬰的孕婦產下的胎盤。要小心哦,孕婦的怨靈纏繞在上面,如果你沒有好好使用這顆球,她會生氣的】

    對暴富的衛洵來說,一千積分而已,灑灑水啦。他很快點了確定,緊接著一顆紫紅色的,比乒乓球大一點的小球出現在衛洵手裡。

    它看似柔軟輕便,實則沉甸甸如鐵球,透著森然寒意。仔細去看能隱約發現,在球上似乎有一張悲慟蒼白的鬼臉。

    在衛洵拿出來球的瞬間,所有鬼嬰都看了過來,被這麼多雙黑洞洞的眼睛盯著,衛洵卻不帶怕的。他拋了拋球,看鬼嬰們的眼珠也跟著上下動了動。

    “很簡單的,我把球丟出去,你們撿回來。”

    衛洵興致勃勃,拿著球的手在空中畫了個圈,看著鬼嬰們的眼睛又跟著轉了一圈,笑了起來,把球往外一丟。

    “去!”

    * *

    “你說看到的墳,該是胎肉墳。”

    旅客這邊,聽完趙宏圖

    的描述後,苗芳菲眉心微蹙,揉了揉太陽穴,緩緩道:“我似乎聽說過,在湘西大山裡,有的寨子非常封閉,還遵循著各種古時候的傳統。”

    “在他們看來,嬰兒出生後才擁有靈魂,在出生前的嬰兒都只是‘胎肉’,是一團善惡未明的肉。沒成型還好說,如果孕婦月份大,流出來的胎兒有了形態,處理不好的話就極容易被山裡蠱蟲野鬼鑽進去作亂。”

    “所以他們會吃掉這類的胎肉。”

    說話時,苗芳菲不動聲色打量身邊隊友們的神情。丙導從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在發現他擺出九個竹簍時,苗芳菲就隱約覺察到了不對。但當時她小腿一涼,像是有寒風吹過,打擾了苗芳菲的思路。

    現在她回來一數隊友人數,頓時心頭生寒。

    明明是八人的旅隊,什麼時候竟然多出來了一個人?最可怕的是苗芳菲竟沒有感到任何違和感!

    藉著討論機會,苗芳菲觀察所有人,神情仍舊平靜,沒人知道她心中究竟翻起何等驚濤駭浪。但與此同時,苗芳菲卻總覺得精神恍惚——像是三天三夜沒睡過覺,身體疲憊極了,原本清晰的思緒變成了一團亂麻。

    糟糕——

    她心生警兆,卻無力提醒同伴,眼前一黑。

    “吃,吃掉?”

    趙宏圖受不了,露出震驚噁心的表情,不敢置信:“這可是小孩啊,他們還真能吃的下去??”

    “他們認為那只是大補的‘胎肉’”

    苗芳菲淡淡道:“沒有靈魂進來的胎兒,不能算人。這種‘胎肉’在他們看來是大補的,蘊含新生靈最純粹的生氣,吃了以後能益壽延年。因此一旦有胎肉,那些寨子甚至會舉行慶典宴會,分食胎肉。寨子裡的族長,老司分到的多,胎肉的父母可以分到一小塊肉,其他人頂多能喝碗湯。”

    “苗隊,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啊。”

    鬱和安打了個哆嗦,訥訥道:“這,這種事真的是現實也存在的嗎。”

    “是我姥姥講給我聽的,她說當初我太姨姥姥的寨子裡就有這種事。”

    苗芳菲:“那是很久之前了,現在應該是沒有了。”

    “宏圖,你看那野墳是不是距離溪水邊有一百三十三米,用一種黑色的土擂成,墳前沒有什麼供奉祭祀,墳包上都壓著塊紅色的石板?”

    “我也沒有具體量距離,但確實距離溪邊得有百米了。”

    趙宏圖點頭,苗芳菲說的太詳細,他看向她的目光也有點懷疑,暗自退了退,和侯飛虎呈攻守相助之勢。

    “那就是‘胎肉’墓。”

    苗芳菲沒有理會對房間中浮動的緊繃氛圍,語速很快:

    “這都是我外婆講給我聽的。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土司皇帝還在的時候,深山中有個寨子裡的人莫名一夜死絕了,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後來傳聞才漸漸出來。”

    “說是這個寨子得了塊上好的胎肉,將要舉行盛大宴會,說是還邀請了周邊其他寨子裡的人。湘西山多路險,當時又是夏天,有條山路塌陷了,一個寨子裡前去赴宴的人就只能繞路,結果遲了一天才到。”

    “但是到了寨門,卻沒有來迎接的人,赴宴的人覺得奇怪,就小心進去看了看,結果一路往寨子走,都沒有看到任何人影,這人怕了,猶豫不前,但這時他已經走到寨子裡最中最大的廣場,舉辦宴會的火塘處。”

    苗芳菲的語氣陰森森的,說到這時似有冷風不知從何而來,驚起了其他人一身雞皮疙瘩。

    “火塘邊上全是死人,密密堆疊在一起,寨子裡的人,來赴宴的人,所有人都死了,寨子裡只有一兩個嬰兒還活著——你們知道,他們是為什麼死的嗎。”

    “他們都喝了‘胎肉’的湯。”

    苗芳菲冷笑:

    “但那不是胎肉,是一個已經出生的,但不足月的嬰兒。寨子裡的族長身患重病,急需傳說吃了能益壽延年的胎肉治病,硬是將自己親女兒剛出生的胎兒殺死,謊稱胎肉,做了此等惡舉還心虛,還大開宴會,請各寨賓客來,妄圖用陽氣壓住胎兒的怨氣——可惜啊。”

    苗芳菲神情漠然麻木,自言自語:“所有人都死了,吃過胎肉,喝過湯的所有人,全都死了。”

    “從那以後,其他寨子再吃

    胎肉的時候,就會在溪邊立胎肉墳。”

    苗芳菲淡淡道,神情裡幾分厭惡:“墓裡埋入胎肉母親的生產時的胎盤,用畜生糞便混合著泥土堆墳,壓上硃砂石板。這樣的話,就算胎肉有靈,也會被鎮在胎肉墳中,最後只能順著水流去地府轉生,無法再報復仇人,禍害人間。”

    苗芳菲的漠然目光掃過所有人,這時候其他旅客全都覺察到不對了,紛紛站起身來警惕掏出武器,戒備對準苗芳菲。

    苗芳菲也不惱,似乎透過旅客,看向其他的東西,紅唇勾起,盈盈露出個魅惑陰森,滿是鬼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