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東兔子 作品

第 95 章 明目·張膽

    連惠:“那時候我想結婚,他說他沒打算結婚。”

    *

    “不結婚幹嘛找女朋友啊,沒想到傅叔以前是個渣男啊!我看他這幾年清心寡慾的,我還以為他對女人不感興趣呢,“徐梔放下筷子,心裡宛如投入一顆巨石,震盪著,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本來還以為傅叔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裡是塊樸實無華的璞玉。”

    徐光霽笑笑,抿了口酒,說得口乾舌燥,潤了潤嗓子,繼續開口:“樸實無華這幾個字跟你傅叔真的沒關係。”

    “後來呢?”徐梔好奇地問。

    徐光霽抓耳撓腮地說:“後來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大學畢業我跟你媽就分手了,再到我倆結婚,中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連惠已經消失了很久,你傅叔沒多久就出事了。他以前在譯製廠得罪了不少人,跟人玩車的時候出了車禍,他在醫院的時候,他父親被抓,那時候你媽因為連惠的事情,他倆也沒怎麼聯繫了,我們當時也不知道連惠生了個孩子。”

    徐梔聽到這,明白過來,所以陳路周是連惠親生的。其實從暑假連惠找她談話那次,她多少也有點感覺,連惠對陳路周的感情很特殊,那時候她沒有多想,哪怕是養母十幾年的感情,也正常,後來仔細回想,連惠對陳路周那種壓抑的期盼和不敢聲張的“母愛”,多少總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作為旁觀者,這樣的秘密或許聽來會令人覺得唏噓。

    徐梔一個沒怎麼有共情力的人,在聽到這個秘密的時候都忍不住心寒,而這個秘密的主人卻是那個共情力極高、連看個電影都能哭上好幾天哄都哄不好的陳嬌嬌。

    徐光霽抿了口酒壓壓驚,繼續說:“你傅叔孩子剛領回來不到一個月就出事了,他媽精神狀態不太好,就把孩子送進了福利院,等你傅叔在醫院醒過來再去找的時候,孩子模樣都變了,他壓根認不出來,他去找連惠,連惠氣得打了他幾個巴掌,說再也不想看見他,之後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傅叔那時候開始性格就變了。”

    徐梔仔細想了想,驀然覺得有點不太對,“爸,陳路周生日是11月11號啊,我是7月8號,按理說我比他早出生幾個月,如果連惠女士生下孩子消失的話,他出生不是在你們結婚之前嗎?那應該比我大啊?”

    “這得問連惠阿姨,我不知道。”

    “不是,那傅叔這麼多年就沒找過他兒子?弄丟了就不管了?”

    *

    “他巴不得!他知道我懷孕的時候,我永遠都記得他那副嘴臉,他連你的生日都記不清楚,”連惠這麼多年提起這個人還是無法平靜,恨得咬牙切齒,冷風呼嘯著,臉已經凍僵了,也無法讓她冷靜下來,心裡的怒火仍舊熊熊燒著,怎麼也燒不盡,“你身份證上那個日期,才是你的生日,福利院的檔案都是院長隨便填的。他媽把你送進去的時候,連話都說不清楚,更別提你的生辰八字了。”

    連惠當時騙他說是為了早上學才改成三月,那幾年政策還沒那麼合規,有很多家長為了提早入學會把身份證上的日期改在前半年。

    道路兩旁靜悄悄,偶爾有車駛過,車燈從他倆身上一閃而過,兩人臉上的表情晦澀不明,頭頂的路燈,似乎也走至生命的盡頭,行將就木地忽閃忽閃著。

    “所以呢,”陳路周人靠在燈柱上,兩手環在胸前,忽然麻木不仁地笑了下,眼神如同死水一般,毫無波瀾地看著她,“他現在想把我認回去是嗎?”

    “不是,是我找他的。”

    連惠心裡多少有些不平衡,陳路周暑假那段日子,瞞著她到處打工掙錢,學費,生活費。這個決定在她心裡已經猶豫了很久,直到過年那天,陳路周給她打電話,祝她新年快樂,電話裡那孤獨的靜寂,讓她這個念頭就如同毒蛇的獠牙,時不時在她鮮血淋漓的生活裡,將她刮蹭得皮開肉綻。

    還能比這更差嗎?

    “所以他從來沒找過我,一次都沒有。”

    “別折騰了行嗎?”

    一個二十出頭本該鋒芒畢露年紀的男孩子,眉眼裡卻全是掩不住的疲憊和無奈,所有的稜角好像都被生活磨平了。連惠心裡彷彿被人捅了個大洞,她知道,同樣,她兒子心裡也有那麼一個洞,或許他的心裡那個洞,再也填不上,永遠填不滿。

    也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會那麼喜歡那個女孩子。

    徐梔和林秋蝶的性格很像,有時候直白地令人招架不住,哪怕第一次見面,連惠委婉地表示你們還太小,只是衝動。

    她會很直接地告訴她。

    “連阿姨,我和陳路周不是衝動,我是真的喜歡他。”

    她當時心頭大慟,原來明目張膽的喜歡會顯得不敢聲張的愛,心虛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