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年 作品

82、喜嫁喪哭(13)

    “剛開始我以為是那種特意跑到山林裡結束生命的人,畢竟這些年這種行為不在少數。一些人想要死在自己喜歡的地方,也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安安靜靜的死去後,就被山裡的動物當做食物吃掉、腐爛化作泥土,重新歸於大地。但是。”

    那成員示意其他人看向截圖裡那具屍體身上的衣服:“這個穿著打扮,看上去很像是當地村子裡的人,而且周圍也沒有看到揹包之類的東西,不符合我剛剛說的那一類人的標籤軌跡。”

    “但如果真是村裡的人吊死在這裡的話,為什麼一直沒有人發現?而且村子裡對彼此之間的消息很是靈通,如果一個人沒有徵兆的長時間沒有回來,不會引起村裡人的注意嗎?”

    “村子不同於城市小區,尤其我看過這附近的地勢了,家子墳村對外沒有任何通道,想要出門只能先翻過月亮山。這種相對閉塞的環境下,理應家家對彼此很熟悉才對。別說一個人好幾個月不見蹤影了,就是村東頭的人晚上回家晚了,村西頭的人都能知道。”

    “可能是我處理特殊事件太多了,所以忍不住聯想。我想知道,是什麼情況下才能讓一個人失蹤都沒有人報案?就算家子墳村地處偏僻,可能沒有依賴官方的習慣,但村裡失蹤了個人,村裡怎麼也應該流出些消息才對吧。但你們聽燕先生和那位叫楊土的村民的對話,楊土就在山那邊,卻對此毫不知情。”

    “等等,家子墳村沒有對外的通道?不應該是,之前不是有過修路計劃嗎?它隔壁的嘉村都緊挨著一條公路,家子墳村就算地理位置不好,也應該有一條鄉道方便他們日常才對。”

    “剛剛調查的時候我看過檔案了,當年確實有過在家子墳村修路的計劃,那時候家子墳村還不叫這個名字,叫旺子村,家子墳村是後改的,而且沒有報備過官方,官方檔案上一直是旺子村,只有當地人才這麼叫。但是修路計劃提出來的時候,遭到了家子墳村村民的激烈反抗,他們認為修路的路線會破壞他們祖墳的風水,不僅祖先們會託夢罵他們是不肖子孫,他們的後代也沒辦法受益於祖墳的風水。因為他們鬧得太厲害,當時的工作組沒辦法,只好撤回來取消了。”

    “所以一直到現在,家子墳村進村出村都要翻山?這樣的話,不僅他們自己的消息閉塞,如果村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外面人也不知道啊。”

    “確實,但向南地區的宗族制是出了名的。他們那邊沒有村長村委會,只有族長和宗老會。雖然無奈,但我們又不能強迫人家接受,畢竟是他們自己的文化風俗。”

    “楊氏?總覺得這個姓氏,我好像聽哪位大師說起過。而且家子墳村……我之前好像在工作中遇到過給村子改名的大師,我記得那位大師和我說,那個村子是他見過最業障最重的。這次死的人,該不會和這個有關係吧?”

    “雖然你們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在看不到現場的情況下,你們說什麼都只能算得上是合理猜測。”

    旁邊的人無奈的道:“只能等當地的法醫把報告發給我們,我們才能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兇殺案或者自殺,和我們部門沒有關係。我們只負責鬼神一類造成的特殊事件。”

    官方負責人沒時間為下屬解惑。

    接到燕時洵的電話之後,官方負責人很快就和當地取得了聯繫。雖然因為楊土的講述,已經參加工作多年嗅覺敏銳的官方負責人,已經知道當地很可能已經被楊氏族人浸透,恐怕無法處理。

    但是按照流程,他並沒有直接越級處理,而是依舊聯繫了當地,聲音平和得聽不出任何異常。

    接電話的,恰好是一位楊姓官方人員的秘書。

    在聽到官方負責人說,是家子墳村發現了屍體,疑似是上吊導致的,秘書禮貌的表示自己會將事情轉交給相關人員,然後連一句話都沒有多問,就掛斷了電話。

    官方負責人穩住氣,稍等了一會兒,再給當地的警方打電話時,對方卻一臉茫然,說自己並不知情。

    但是,在聽到事情發生的地點是在家子墳村的時候,接電話的那位卻有些為難的停頓了一下,委婉的表示既然人已經死了,那就不需要再處理了。

    官方負責人的臉終於沉了下來:“什麼叫死了就不需要再處理了?是他殺,自殺,還是意外?不論如何,不應該有個結果嗎?再不濟也應該派人去看看,把屍體收回來,讓家屬來認領吧。”

    因為官方負責人沒有亮明身份,接電話的那位也只是當他是外地來的過客。畢竟家子墳村周圍大山的外面就是公路,還是會有不少人從那裡經過的,也許是上山遊玩的時候恰巧看到了。

    接電話的那位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你是外地路過的吧?既然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也沒傷害到你什麼,那勸你還是不要管家子墳村的事情,事情辦完了就趕緊從那附近離開。這是為你自己好,既然沒你什麼事,就不要引火燒身。”

    官方負責人眉頭緊皺:“為什麼?那屍體你們就準備放在那裡嗎?沒人管?”

    “不是我們不管,但有心無力啊。”

    接電話的那位以為是對面沒聽懂自己的意思,乾脆道:“這麼和你說吧,家子墳村姓楊,我們這的大姓也姓楊,上面管事的下面辦事的,都姓楊。懂了吧?他們宗族的事,我們不好管,也管不了。左右他們有自己的一套辦法,所以也就這樣了。”

    末了,他還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你要是借宿的話,最好去旁邊的嘉村,別去別的村子,尤其是家子墳村。辦完事就趕快走,今天的事就當沒看見。”

    掛斷電話,官方負責人的臉已經陰沉得不能看了。

    他在自己的辦公室枯坐片刻,終於撥打了向上的電話。

    “有一件事我拿不準,需要向您彙報,由您來決定如何處理……對,家子墳村……”

    ……

    在嘉賓們上山之後,燕時洵就單手拎起張無病之前坐的那張藤椅,直接搬到了院子門口,悠閒的躺在藤椅上慢悠悠的晃著,半眯著眼眸看向高遠晴空下的漫山紅雲。

    陽光透過散落在他額前的髮絲,細細碎碎的撒在他的睫毛上,沖淡了他眉眼間的鋒利,讓那張極具攻擊力的俊美面容柔和了下來,看上去,頗有些歲月溫柔的意味。

    鄴澧沒有和嘉賓們一起外出,而是像空氣一樣,一直沉默的站在陽光下的陰影中,無聲無息的注視著燕時洵的身影。

    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哪怕擦身而過也不知道自己身邊就站了一個人。

    而此時,鄴澧定定的注視著燕時洵俊美的面容,墨色的眼眸中閃過驚豔。

    如果是為了這份歲月溫柔的話,可轉戰殺敵三千里,也可解甲歸田,鑄劍為犁。

    只要能把這份天地間唯一的奇蹟,擁在懷中……

    農家樂的院門朝著月亮溪,只需要走十幾米就能觸碰到溪水。

    而從燕時洵坐在院門的這個角度,他甚至不需要刻意抬頭,就能順著藤椅搖晃的弧度,看到高遠沒有一絲雲的天空、倒映著月亮山滿山紅葉美景的月亮溪。

    景色開闊,美不勝收。

    但燕時洵並沒有完全放任自己沉浸在這份悠閒中。

    他的目光同樣被農家樂周圍的村屋吸引了。

    之前楊雲就有說過,他父親死後,村裡人將他們母子兩個趕到了村子最邊緣自生自滅。而從離月亮溪這麼近的位置來看,也確實如此。

    但農家樂周圍,卻還是有不少村屋。

    這些房屋看起來蓋得年頭不多,磚石都還沒有被風雨磨損,燕時洵猜測,可能是村裡人在看到楊雲的農家樂開得如此好,才在這附近漸漸蓋起了房子,可能是想要分一杯羹,也可能是覺得這裡風水好。

    但因為這些房屋現在都門窗緊閉著,一點聲音也沒有,所以燕時洵也看不出屋主的本來意圖。

    院子外面的圍牆下,紅的粉的花朵開得正好,隨著爽朗的秋風不斷搖擺著花瓣,看起來很是勾得人想要伸手去摘一朵。

    燕時洵的目光沒什麼目的性的落在一旁,看著那些花瓣,心裡卻還想著其他的事情。

    所有的事件就像是東一塊西一塊的線索,他隱隱察覺到它們之間的聯繫,卻總覺得差了點什麼,以致於它們被四分五裂。無法拼湊成一個完整的真相。

    先是早餐店老闆楊光,和被妹妹報復上山、絲毫不被在意死活的楊花。楊雲的話證實了家子墳村就是當年楊花出逃、楊朵死亡的旺子村。

    再是昨天在嘉村借宿時,村支書明顯的一臉憂愁和忌憚,還有後院的那口鎮魂井。楊函和楊土的態度也很令人生疑,像是有什麼事情,是楊光不知道或是沒有告訴他的。

    而本來就對陰氣十分敏感的張無病,卻做了一晚的噩夢,並且在山上,還有上吊死亡的屍體。

    明明就在翻山的必經之路上,屍體在樹上被掛到高度腐爛,卻無一人發現。就算說是兩村之間因為矛盾而封了路,也有些奇怪,難道就沒人發現周圍人失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