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年 作品

34、鬼山林屋(34)

    而一片轟隆隆的倒塌聲中,煙塵四散。

    一雙踩著黑色馬丁靴的筆直長腿,穿越碎磚瓦礫和滾滾塵土,穩穩的從牆體外,踏進了酒窖中的樓梯上。

    那一腳正好將奔跑著的導演助理踹到,隨即踩在了腳下。

    燕時洵腳下用力,漫不經心的碾了碾這具人皮破損脫落的血紅色身體,頓時讓導演助理發出了慘叫。

    “閉嘴,你那個破鑼嗓子就不要唱歌了,很難聽。”燕時洵不耐煩的抬腳,重又對準它的頭顱重重踩下,顱骨撞擊地面發出“咚!”的一聲。

    它所有的慘叫立刻戛然而止,只在燕時洵的馬丁靴下瑟瑟發抖。

    就和之前被血紅色怪物抓住的生人一樣,畏懼而又絕望。

    只是現在,地位調轉,居高臨下俯視一切的,變成了生人這一方。

    惡鬼被踩在腳下,不敢言語。

    燕時洵環顧酒窖,看著眾人狼狽的樣子,頓時嗤笑問道:“沒看到房子塌了嗎,不走是準備給這些玩意兒陪葬?”

    剛剛死裡逃生,被接連而至的意外嚇傻了的節目組眾人,這才慢慢緩過神來。

    張無病和安南原等人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循聲抬頭看去時,就見燕時洵腳踩惡鬼,逆光站在高處的樓梯上。

    光線穿透塵埃,從燕時洵身後落進酒窖裡。

    身姿修長挺拔的俊美青年,居高臨下的漠然看著那些血紅色怪物一個個死亡,面色譏諷,張狂肆意,卻也帶著足以令所有人安心的強大力量。

    那一刻,張無病鼻子

    一酸,汪嘰一聲又哭了出來。

    “燕哥嗚嗚嗚,你可算來了,它們都欺負我嗚嗚……”張無病哭得滿臉是鼻涕眼淚的,張開著雙臂就衝燕時洵跑上來,看上去似乎是想給燕時洵一個熱情的熊抱。

    卻被燕時洵敏捷而嫌棄的躲了過去。

    “張大病,你給我擦擦你的臉,噫——噁心死了。”

    燕時洵和張無病之間的舉動實在是太過日常,和平日裡能看到的熟人之間的互動沒什麼兩樣,令原本嚇得傻愣愣的眾人見了,也一點點緩和了剛剛過分緊繃而恐懼的情緒。

    白霜甚至激動得眼眶紅彤彤一片:“得救了!我們得救了!”

    燕時洵一手拎起那惡鬼的脖子就徑自沿著樓梯先向上走去:“沒想到你們還有給鬼陪葬的愛好?那你們自己玩吧,我就不管你們了。”

    “嘖,貴圈愛好真奇怪。”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爭先恐後的跟在燕時洵身後向樓梯上跑,已經失去了意識的人也被七手八腳的抬著一起逃離。

    “轟,隆——!”

    就在最後一個人剛從酒窖邁出來時,整個酒窖轟然坍塌,激起一片塵土。

    不少人被嚇得腿軟,在死裡逃生後神經一放鬆,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呆呆跌坐在客廳的地面上。

    但安南原卻眼尖的注意到,別墅裡的樣子,和他們去酒窖之前不太一樣了。

    無論是紅和白,都已經消失不見。

    那些現代化的痕跡也被擦除。

    別墅就像是回到了百年前最初的模樣,奢華氣派,帶著舊日的華貴。

    而一道白色的女人身影,就安靜站在沙發前,靜靜注視著節目組眾人的後背。

    安南原的眼睛立刻瞪得老大:“臥槽!鬼啊!燕哥有鬼啊啊啊救命救命!!!”

    剛剛鬆了口氣的節目組眾人也趕緊看過來,頓時被站在眾人身後的白色鬼影嚇飛了半天命。

    “臥槽!”

    然而那白色鬼影卻沒有像眾人想象中那樣,面目猙獰的撲過來。

    相反,她像是害羞又畏懼的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出現,又被旁人的反應驚到,

    立刻向後退縮,想要回到自己安心的地方,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有人中,唯有燕時洵依舊安然站立在原地。

    “介紹一下,這位是別墅的女主人,襲霜。”

    在敷衍得十分明顯的介紹後,燕時洵又看向襲霜,解釋道:“不用害怕,他們這是因為喜歡你才喊的,現代人都這麼表達愛意。你要是看過現代的演唱會——就類似你當年唱粵劇的戲院,就知道了。”

    燕時洵:“舞臺下面的粉絲觀眾們都啊啊啊臥槽救命的亂喊一氣,喊得越響說明越愛你。像他們剛剛喊的,我幫你翻譯翻譯,就是特別喜歡你的意思。”

    ——襲霜會將所有在想法和行為上攻擊她的人,都認定是和土匪一夥的。所以不能讓襲霜將恐懼的節目組眾人,歸到土匪那一邊。

    安南原:……沒聽說過。

    眾人:“???”

    喜歡個鬼?

    ——真·字面意義上的,喜歡個鬼。

    剛剛還想要後退縮回四樓的襲霜,頓時十分好奇而驚訝的問道:“是,是嗎?”

    “百年後,可真是個奇怪的時代,我原來想都想不到。”說罷,襲霜美豔的面容上,又染上一絲羨慕:“但是,可真好啊。可以自由訴說愛意,不用擔心別人的目光。”

    “你很喜歡?”燕時洵問道:“你也可以擁有這份自由和愛意,只要你再大膽一點,再向前走一步。”

    襲霜苦澀一笑,垂下鳳眸:“燕先生說笑了。像我這樣的……”

    像我這樣滿手鮮血的罪人,不配擁有來世。

    剛剛在襲霜狂怒之時,燕時洵誠懇而富有說服力的勸說襲霜復仇之後,放過她自己。

    也許是燕時洵描述的場景太過令鬼心動,也或許是因為燕時洵的表情實在太過誠懇。

    狂怒的厲鬼,竟被說服了。

    襲霜劇烈動搖之時,卻見燕時洵手指結五雷印,竟直接引雷劈向周式散落滿地伺機逃竄的肉塊。

    不再顧慮會破壞脆弱的記憶世界,燕時洵行事再無束縛,大開大合的按照自己張狂但高效的行

    事風格來,效果拔群。

    襲霜眼睜睜的看著周式在自己面前灰飛煙滅,魂魄直接被送到地府鬼神審判之處,被打上雷罰的烙印,恐怕再無投胎的可能。

    那一瞬間,壓在襲霜心頭百年的仇恨,忽然就輕鬆了。

    她不免動容的看著燕時洵,神使鬼差的答應了他,會放下仇恨,跟隨來自地府的鬼差前去接受墮為厲鬼的懲罰,等待幾百年後一個投胎的機會。

    隨著襲霜的執念和仇恨消散,百年來保護了她但也困住了她的四樓,慢慢坍塌潰散,別墅和鬼山也地震一樣劇烈晃動。

    那些土匪,則隨著周式的魂飛魄散而被認定成是從犯,也被施加嚴厲的懲罰,灰飛煙滅。

    血紅玫瑰旗袍上的血跡慢慢褪去。

    襲霜重新成為了百年前精緻美豔的女郎,珍珠項鍊黃金簪,波浪的捲髮梳在腦後,行走間旗袍搖曳。

    百年來,襲霜第一次鼓足了勇氣走下四樓,站在客廳裡,忐忑而歉疚的等待著被她錯誤當成土匪一派的節目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