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第48章 晉江

    本就注意著鄴澧的燕時洵呼吸一窒,眼中閃過驚豔。

    即便他並不在意,但他也從來都知道,鄴澧的樣貌稱得上是優秀,此時更加有種超乎凡俗之美,像是精心雕琢的神像活了過來、

    他被蠱惑了一般,慢慢低下頭,靠近鄴澧。

    氣息交融,溫熱繾綣。

    許久,當被當做背景音的春節節目已經換了好幾個之後,燕時洵才咳了一聲,撐著沙發靠背起身。

    他抬手,指腹從自己唇邊擦過,眼尾還有一點飛紅,鋒利的眼眸現在只剩下一池春水,波光粼粼。

    鄴澧不緊不慢支起上身,卻並沒有急於起身,而是手撐著臉頰,笑著看向燕時洵,一副飽足的模樣。

    “時洵。”

    他輕聲喚著愛人,聲音微啞。

    卻只得到了燕時洵橫過來的一眼:“滾過來吃飯,還是你想要一直睡在沙發上?”

    這話一出,鄴澧迅速起身,快得甚至出了殘影。

    燕時洵只一眨眼,就發現鄴澧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前。

    鄴澧張開雙臂,輕柔的將燕時洵擁入懷中,親暱的吻了吻,細碎的吻從髮絲一直向下,在這個距離之下,兩人的眼中都只剩下了彼此,再無其他人神鬼的存在。

    “時洵……”

    鄴澧輕聲低喃,只一聲呼喚,便好像飽含著無盡愛意,恨不得與愛人永遠融為一體。

    他曾經錯過了燕時洵十年人生,可從他向大道證明自己對燕時洵的愛意起,他就不想再錯過燕時洵接下來的每一分一秒。

    他想要永遠在燕時洵的身邊,喜怒哀樂都一起分享。

    鄴澧修長的手掌捧著燕時洵的臉,指腹輕揉著他的耳垂,笑著湊近他……

    張無病特別努力的埋頭苦吃,堅決不抬頭往前面看一眼。

    挑釁到一半,就發現自己的對手不戰而退的井小寶:“?”

    “張大病,你是害怕我嗎?”

    井小寶悶悶的疑惑問道:“我現在這麼有威懾力了?你都不敢看我一眼的?”

    張無病不敢吭聲,一句話都不敢回應,像是井小寶根本不在自己身邊一樣,就沉浸在飯菜的美味中。

    這讓井小寶不由得有些疑惑。

    他雖然想要贏過張無病,但也多少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對張無病的威懾力還不到這種程度。

    他很清醒的知道,張無病的魂魄,就是曾經執掌了地府數千年的閻王。

    也就是他的前任。

    甚至井小寶最初接任地府,都是從燕時洵那裡借了前任閻王的力量,才會讓整個過程順理成章,沒有任何意外出現。

    可以說,前任閻王對整個地府的掌控力,是任何人神鬼都比不上的。

    那些鬼官厲鬼,深深畏懼卻也敬佩著前任閻王。

    而擁有著這樣魂魄的張無病,即便他本身並不知曉自己的前世身份,但屬於他本身的威儀,依舊從魂魄中絲絲縷縷的滲透出來,就算他哭哭笑笑,也依舊能夠讓人看得出來,他絕非尋常人。

    那不是張家帶給他的底氣。

    是張無病從魂魄中帶出來的氣度。

    只不過因為他曾經撞鬼的體質而被遮掩了去。

    而現在,明珠已經再次顯露光彩。

    那些見過張無病的人,紛紛都說張家這個小公子,是因為自己嘗試過獨當一面,自立將節目辦了起來,所以才會慢慢成熟了起來,有了這樣的掌事人的氣度。

    可世人不知,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這個魂魄究竟都做過什麼,為了天地,又捨棄了什麼。

    但井小寶是知道的。

    如果張無病不和他搶燕燕的話,他其實也願意對張無病好一點……但誰讓張無病這個討厭鬼總是纏著燕燕!

    井小寶氣得鼓了鼓兩腮,還是筷子一放,就拽住張無病試圖打擾他吃飯:“張大病!”

    這一聲喊,沒能讓張無病抬起頭,卻反而驚醒了燕時洵。

    他剛剛還迷濛的眼眸瞬間清明,本能的肌肉緊繃警惕危險,同時一掌拍在鄴澧胸膛上將他推開了去。

    在看清只是井小寶爬到張無病身上搞怪之後,燕時洵才重新收回視線,那一瞬間的鋒利氣場重新收斂了起來。

    而本來愛人在懷唇齒廝磨的鄴澧,猛地就被愛人嫌棄的推開,好像從溫暖的室內被趕到零下幾十度的冰窟一樣。

    鄴澧本伸手想要拽住燕時洵的手臂,但對方卻只使了個巧勁,便從他手中掙脫了出來,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走回餐桌。

    “小寶,你的吃相。”

    燕時洵虛虛指了指井小寶,皺眉道:“下來,你是樹懶嗎?”

    井小寶不敢反抗,乖乖的滑了下來。

    但就在他想要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時,卻猛地一激靈,覺得自己從天靈蓋一直涼到了腳。

    井小寶驚愕抬頭,不明白為何以他現在的力量,還能有這種危險逼近的感覺。

    然後他就看到,鄴澧目光陰冷的看著他。

    井小寶瞬間炸了毛,求生本能的想要衝出去,卻被鄴澧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聲呼喚叫住了他。

    “井小寶。”

    鄴澧的聲音甚至沒有情緒起伏,只是簡簡單單三個字,卻已經足夠讓井小寶產生了被叫全名的危機感。

    他立刻在原地站得筆直,驚恐的瞪圓了眼睛,大氣不敢出,不知道將要迎接自己的是什麼。

    “廚房裡有瓶酒,去拿來。”

    鄴澧的話一出口,井小寶頓時鬆了口氣,生怕再待下去真的惹鄴澧生氣,於是一溜煙跑了出去,兔子一般飛快的抱著紅酒瓶回來。

    結果井小寶剛踮著腳,把酒瓶放在桌上,就又聽鄴澧道:“哦,忘了讓你去拿開瓶器。”

    井小寶只好又跑了一趟。

    然後――

    “杯子呢?”

    “你怎麼只拿了一個?”

    “把這個送回廚房。”

    ……

    接下來十幾分鍾內,井小寶一口飯都沒吃上,只顧著在廚房院子和客廳裡來回往返,被鄴澧指使得團團轉,卻不敢怒也不敢言。

    井小寶試圖求助的看向燕時洵,但他已經被電視上出現的白霜吸引了目光。

    井小寶:qaq什麼叫爹不疼娘不愛啊,嗚嗚嗚……

    張無病又把頭向下埋了一寸,趁著井小寶不在,快樂的吃肉。

    張無病:什麼叫求生本能的眼力見啊,看看,有的人啊,就是太年輕,不知道有的時候不能去招惹膩在一起的夫婦。這下慘了,嘖嘖嘖。

    而遠在濱海市另一側的張家,對著空蕩蕩的廚房,沉默了。

    “這都幾點了,怎麼還沒開飯?怎麼回事。”

    張家老太爺拄著柺杖一下樓,就發現餐廳裡意外的沒有飯菜香氣,甚至空氣都沉默到凝固。

    張家老太爺頓時一頭霧水,差點以為自己走錯地方還是記錯時間了。

    等他走到廚房外面時,就發現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圍在廚房外面,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張家老太爺:“?這是什麼新的行為藝術嗎?”

    張父神情複雜的緩緩轉過頭,動了動嘴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家裡遭了賊,卻什麼貴重物品都沒丟,唯獨廚房裡連瓶油都沒給剩下的“盛況”。

    張家老太爺疑惑的伸頭一看,也沉默了。

    半晌,才有人注意到另外一件事:“小病呢?他好像不在自己房間?”

    “咦?車庫裡車好像也少了一輛。”

    還是張母給保安室打了個電話,才知道自家小兒子不久前開開心心跑了的事。

    在經過保安室的時候,張無病甚至快樂的給保安分了一大盒剛煮好的餃子,就連辣椒、醋這種調料都是按瓶給的,還祝他們新年快樂。

    保安誠懇的向張母道了謝,張母也連忙笑著回了。

    而等張母掛斷電話,眾人看著就剩鍋碗瓢盆,連盤子都少了好幾疊的廚房,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張無病那常年撞鬼的體質,哪有幾個朋友?

    他那麼開心的開車出去,只有一種可能。

    張無病一定是拎著張家的飯菜,跑去找燕時洵過年去了。

    “兒子大了不由娘啊。”

    張母心情複雜,酸溜溜的嘆了口氣:“怎麼有種我把兒子賣給了燕先生的感覺?”

    倒是張父,他在張無病住院的時候問過燕時洵,雖然燕時洵沒有給他準確回答,但他也明白了自己兒子能保住一條命,不容易。

    算了算了,只要兒子是活著的,做什麼就隨他。

    張父嘆了口氣,率先走向冰箱:“廚師已經下班了,這個點,家家戶戶都在過年,我們也不好打擾他們。我們就自己煮個速凍餃子吃,等明天再說……”

    說著,張父就拉開了冰箱門。

    然後他的話就猛地卡在了喉嚨裡,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張母好奇一看,頓時笑噴了。

    冰箱的冷凍層裡空空蕩蕩,連包玉米粒都沒剩下。

    張父不信邪,在冰箱裡來回找,卻也只找到幾根紅辣椒。

    他低頭看著手裡的辣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臭小子!也不知道給他老子留幾口飯!”

    張父話剛一出口,就被張家老太爺“啪!”的一巴掌打在頭上:“在你老子面前說什麼老子呢!再說了,小病怎麼了?人家那叫關心朋友!”

    張父:“…………”

    張母憋著笑,趕緊解圍:“也挺好,這不是有辣椒嗎?說明來年一定紅紅火火。”

    說完,張母也忍不住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最後一家人全部出動,在櫥櫃和廚房裡到處翻找,才找到了幾包掛麵。

    張父哼哼唧唧一擼袖子,臭著臉衝眾人揚了揚下巴:“你們到沙發上等著去,人這麼多,都沒幾個會做飯的,哼!”

    張家老太爺倔脾氣頓時上來了,揚起柺杖就要搶:“嘿你個臭小子!你老子當年吃野草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還敢說我不會做飯?”

    外婆外祖先是驚訝,隨即也笑著參與了進來,哈哈笑得開懷。

    而張父也終於如願以償得到了只屬於自己的廚房,安心做了一大鍋面。

    “幸好那臭小子還給我留了包鹽,要不然今晚大家再去花園裡啃草算了。”

    張父把辣椒扔進鍋裡時嘟嘟囔囔,臉上卻也流露出了笑容,被自家小子活潑的行事風格逗笑了。

    張無病掃空了廚房,也總比以往不肯向家裡尋求半點幫助的時候強。

    最起碼他現在並不排斥這個家,重新融入了這裡。

    幾度險些失去了張無病的張父,只覺得現在眼前的模樣,已經是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最好的模樣了。

    他眼圈微紅,在聽到客廳裡的催促聲後,連忙抬手擦了下眼睛,就準備把面端出去。

    然後下一刻,張家就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吼叫聲。

    張母嚇得一哆嗦,瓜子都掉了。

    她連忙走進廚房裡一看,就發現張父站在鍋前,嘩嘩的流眼淚,眼睛都紅了。

    張母哭笑不得:“做個面而已,這麼感動?”

    張父:“嗚嗚嗚……”

    辣,辣啊!辣椒在手上啊!!!

    而吃著面,張家老太爺還不死心的想要給張無病改名:“你們真不覺得,張活著這個名特別吉利嗎?”

    眾人:“…………”

    他們一致的轉頭看著屏幕上播放的張無病的綜藝,堅決不給張家老太爺一個眼神。

    而張父心累的嘆了口氣,想要開瓶酒。

    結果一打開酒櫃,發現張無病連這都沒給他放過。

    “…………”

    “張無病!!!”

    “阿嚏!”

    張無病猛地打了個噴嚏,可憐兮兮的去拿紙,結果一回身就發現自己夾到碗裡的最後一塊魚,已經被井小寶叼在嘴裡了。

    記仇的孩童還炫耀般衝他揚了揚頭,得意洋洋。

    燕時洵看著一掃而光的餐桌,也只能無奈的叮囑這兩個:“要是沒夠吃,半夜餓了,就讓狼給你們煮餃子吃,知道嗎?不許自己擅自動廚房裡的東西。”

    他轉頭向鄴澧笑道:“本來還頭疼小病帶來的這堆東西怎麼辦,現在看,有小寶在,倒是不用擔心了。”

    鄴澧笑著垂眸親了親燕時洵,但抬頭看向井小寶時,卻冷哼了一聲,精準概括:“飯桶。”

    井小寶:拳頭硬了……可是打不過qaq。

    鄴澧還補了一刀:“養不起,要不然扔出去算了。”

    井小寶頓時慌了,撲過來就一頭扎進了燕時洵的懷裡:“我可以吃很少,真的!要不然我也可以出去吃鬼,燕燕qaq”

    燕時洵:“外面的鬼要是聽到你這話,哭的心都有了。”

    “你在我這待得也夠久了,等過完年之後,你就回地府。”

    井小寶愣住了。

    孩童沒想到心愛的家長真的要趕自己走,於是之前裝出來的哭意也變得真情實感了起來,眼淚湧上眼睛,嗒嗒的掉,看起來好不可憐,令人心軟。

    燕時洵無奈:“你天天找附近的鬼玩,它們不堪其擾,都跑來找我投訴了,還有的鬼主動找到海雲觀,想要讓海雲觀送它走,它不想陪你玩了。”

    這簡直就像是賊求警察抓自己進去,外面太可怕了。

    井小寶頓時說不出話了,只哭哭看著燕時洵,試圖用自己可憐巴巴的模樣打動他。

    燕時洵卻只是向頭狼招了招手,頭狼立刻懶洋洋的站起身,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輕盈走過來,咬住井小寶的揹帶,就把他往自己的房間帶。

    很有眼色的頭狼:接下來是大人的時間,涉及到種族繁衍的大事,幼崽不可以看。

    終於打發走了兩個礙眼的電燈泡後,鄴澧總算能鬆了口氣。

    二人世界,來之不易,所以才更要格外珍惜啊。

    燕時洵並不常喝酒,但今晚因為是天地重啟後的第一個新年,他還是不知不覺在開心下喝了不少酒下去。

    此時他面色緋紅,鋒利的眉眼染上了薄薄醉紅,流露出的與往日不同的風情,讓鄴澧看得眼神幽深。

    鄴澧的喉結上下滾了滾,上前兩步環住燕時洵的腰身,低聲道:“時洵……”

    燕時洵只側眼看了身邊的鄴澧一眼,便抬手將手中酒杯中剩餘的紅酒一飲而盡。

    他仰著修長脖頸,喉結滾動,紅酒從他唇邊溢出,順著他線條漂亮的脖頸滑下來,落在分明的鎖骨上。

    而他的唇瓣也被染得格外鮮紅惑人。

    不等鄴澧上前做些什麼,燕時洵就將紅酒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後轉身推著鄴澧的胸膛,將他壓向了後面不遠處的窗戶。

    在高熱體溫的烘托下,紅酒的氣味也變得格外醇厚悠長,繚繞在兩人之間。

    鄴澧後背抵在玻璃上,垂眸看著自己的愛人,只覺喉中乾渴,而除了燕時洵之外的整個天地,都無法救他。

    他緩緩抬起手,落在燕時洵的肩膀上,又伸手撫過愛人的臉頰。

    而醉了的燕時洵眯了眯眼,不由得蹭了蹭臉側的手掌心,像是蹭著心愛之人的大貓貓。

    擁有著絕對捕殺力量,對所有人事物都警惕的大貓貓,卻只對你全然信任,甚至在你的懷裡輕蹭……

    這感受實在是太過美妙,鄴澧只覺得自己的大腦除了燕時洵之外,再容不下其他任何。

    就算天地大道,都已經被他拋在腦後。

    便是整個天地又如何?他接管大道的原因,從來都只有一個――燕時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