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晉江

    深淵中,    巨獸分崩離析,碎肉汙血散落各處,生機在與鬼氣相接觸的瞬間,便燃起熊熊火焰。

    燕時洵躍身跳入深淵時就已經在半空看好了下腳處,    選了一塊沒有被汙血碎肉覆蓋的地方,    輕盈避開火焰,    穩穩落地。

    微屈長腿緩衝衝擊力之後,    他緩緩起身,向著巨獸摔倒的地方走過去。

    原本圍在這附近的酆都陰兵,立刻都退避開,    為燕時洵讓出一條路來。

    將士們身上纏繞著幽暗瑩瑩的綠光,在黑霧中沉默而高大,    看不清真實的面容,使得他們看起來更為可怖。

    但與他們足以止小兒夜啼的形象截然相反的,是在燕時洵經過時,他們隱蔽而不動聲色看過去的好奇目光。

    燕時洵垂在身側的手指屈了屈,    思考了兩秒鐘,還是順著視線回看過去。

    “我能察覺得到。”

    燕時洵無奈的笑道:“你們是有什麼事想要問我嗎?”

    距離燕時洵最近的那名陰兵,肉眼可見的僵硬住了。

    周圍的陰兵也都默默向後退了一步,    看向那個被燕時洵現場抓住的陰兵時,視線裡還帶著同情。

    明明是在戰場上高大威猛的陰兵,    但在燕時洵的注視下,莫名就是有點可憐巴巴的意味。

    於是燕時洵善解人意的主動幫他問道:“你是想知道,我和鄴澧是怎麼認識的?”

    陰兵驚恐的看向燕時洵,    拼命搖頭,    示意自己不想……不敢知道!

    周圍的陰兵也都齊刷刷的向後退開一大步,    唯恐下一個被燕時洵抓住的是自己。

    燕時洵挑了挑眉,    卻沒有終止話題,而是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接著問道:“還是說,你想問我和鄴澧為什麼會在一起?”

    陰兵:!!!救命!

    其餘陰兵:嘶——同僚太慘了。

    燕時洵摸了摸下頷,思索道:“但如果是這個問題,我恐怕也沒辦法回答。”

    他認真的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一向清晰有序的記憶裡,竟然也沒有完整的過程,能夠幫助他想起整個與鄴澧在一起的來龍去脈。

    對於情感這方面的記憶,燕時洵總覺得糊里糊塗的。

    他分明記得,鄴澧是應聘了導演助理的陌生人,言談中多有違和之處,讓他心生警惕。但後來……後來他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習慣了鄴澧在自己身邊的感覺。

    無論什麼時候,好像只要他一回身,就永遠都能看到鄴澧在向自己微笑。

    是足夠溫暖的安心感。

    燕時洵稀裡糊塗的,好像也默認了這樣的相處方式,甚至讓鄴澧住在自己家,後來又一間房。

    如果單拿出來,每一步進展都讓他覺得奇怪,但偏偏組合起來循序漸進,他又覺得很正常,好像就該是這樣。

    他站在原地沉吟良久,才從雜亂的思緒和記憶中,抽出一根線。

    燕時洵:難不成,我被溫水煮青蛙了嗎……?

    他本來是心情頗好的想要逗逗眼前這個格外緊張的陰兵,但沒想到,反而讓他回憶發覺了以前忽略掉的東西。

    於是燕時洵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也不太知道,到底是怎麼和鄴澧在一起的。要不然,我還是去問問他好了。”

    陰兵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看著燕時洵,心中只有一句話閃過。

    完了。

    陰兵:好像闖禍了!!!

    燕時洵很快就放過了可憐兮兮的陰兵,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準備等離開舊酆都之後,再向鄴澧,好,好,詢,問。

    他笑著揚了揚手,漫不經心的轉過身:“行了,那個表情幹什麼,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隨便聊聊天而已,不要在意。”

    陰兵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動,目光追隨著燕時洵的背影,直到看到他走進被火焰包圍中的巨獸殘骸,才覺得窒息感在慢慢消退。

    幾乎所有陰兵,都難得體會到了劫後餘生的感覺。

    他們長出一口氣,艱難的覺得,好像撈回了一條命。

    但酆都陰兵再看向燕時洵時的目光,卻充滿了敬畏。

    這位酆都未來的主人……也是個狠角色啊。

    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們生死之間走幾遭。

    這是酆都陰兵鎮守生死陰陽的千年時間中,從未有過的驚險體驗。

    並且在短時間內,就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陰影。

    也是這一瞬間,燕時洵在酆都陰兵的心中,除了一個酆都夫人的模糊印象之外,更深深的將屬於自己的震懾威嚴,刻在了將士們的心裡。

    將領:不敢惹不敢惹。

    要是主將和夫人有一天打起來……他們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陰兵彼此對視了一眼,心有慼慼。

    燕時洵卻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馬丁靴踩踏過滿地腥臭碎肉,碎石子被碾碎在鞋底,發出細碎的聲音。

    巨獸好像感覺到了有人在靠近,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破碎頭顱,艱難的從一地碎肉中抬起來,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失去了對死亡的掌控,好像連巨獸都變得純善了起來,僅剩的那隻巨眼碎肉虛弱卻清明澄澈。

    宛如剛出生的嬰兒。

    沒有人會忍心對這樣的眼神出手,那會有種在傷害嬰孩的罪孽感。

    燕時洵卻不為所動,只挑了挑眉,單手插兜在巨獸不遠處站定了腳步。

    “如果你想要求饒的話,可以省省力氣了。”

    燕時洵直視著那隻代表生機的巨眼,漫不經心的道:“旁人不清楚,但承載鬼道的你應該很清楚,就此一夜,因鬼道而死的生命有多少。要是換個善良的人來,或許還願意聽一聽你的辯解。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