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晉江

    宋辭和路星星將房間裡上下左右翻了個遍。

    他們嘗試過所有出去的方法,但是,不僅窗戶是假的,門也是假的。

    所有的希望都在被期待實現的時候,被打落深淵。

    一次次的燃起希望卻又失望,讓本來就脾氣不太好的小少爺更加煩躁,連帶著翻找的動作都不耐煩了起來,洩憤般揪著牆上掛著的畫。

    ——是的,所有可能通往外界的出口,都不過是畫工精湛的掛畫而已。

    被砸碎的窗戶,變成了畫著夕陽的紙。被敲碎的牆面後面,紅磚石橫平豎直,都是黑色的墨線。

    他們兩人就像是身處在畫中世界,卻偏偏找不到回到現實的方法。

    可是在路星星的視野裡,事物卻又有所不同。

    他看到窗戶變成了幕布,燭臺倒下,火光點燃了幕布一角,熊熊烈火便化作了天際金紅色的落日。

    被砸碎的牆面後面,沒有什麼紅磚石。

    而是一塊塊壘積起來的血肉。

    人體被切割得四分五裂,沿著肌肉的紋理被精準切割下來,一片片都被當做了砌牆的磚塊。

    血液是粘合的水泥,眼珠的嵌縫的石子。

    一顆顆死寂渾濁的眼珠,死不瞑目的直直看著磚牆外的人。

    驚得路星星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小少爺不高興的罵路星星,說他慫得連趙真都趕不上。

    路星星卻因為小少爺看著牆面時,毫無情緒變化的眼神,而意識到了什麼。

    他指著牆面,錯愕的向宋辭發問:“你看到這裡有什麼?”

    宋辭因為路星星嚴肅的面色而皺起眉,往牆面上瞥了一眼。

    一切都並沒有變化,依舊是被填塗在墨線之間的紅色顏料,沒有任何值得讓路星星重視甚至被驚嚇到的東西才對。

    路星星與平時不同的態度引起了宋辭的注意,他的嘴角漸漸向下垂去,面無表情的將自己看到的所有場景,都悉數說給路星星聽。

    然而隨著宋辭一句句說出口,路星星的面色逐漸凝重。

    “紙片?畫?不對!”

    路星星眉頭緊皺:“我看到的是屍體!剛剛我告訴你我的嘴丟了,也不是在騙你。”

    路星星表情嚴肅:“剛剛真的有一段時間裡,我的嘴消失了。”

    宋辭一愣:“嘴會丟??”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路星星點了點頭:“雖然比不上燕哥,但這種事情我還是能分得清的。沒有任何誇大的成分,就是真真正正的,沒有了嘴,像是從出生開始就沒帶這個零部件一樣。”

    兩人都從對方與自己不同認知的話語中,意識到了不對勁。

    於是兩人邊手下動作不停,繼續在房間裡翻找可能有用的東西,邊將自己看到的東西說了出來,與對方所看到的擺在一起對比。

    然後,他們發現了一個問題。

    ——路星星看到的,真實得都像是現實中真的如此發生的事。

    而宋辭看到的,卻是輕拿輕放的虛驚一場。

    無論是紙人還是紅顏料,在最初那一眼的驚嚇之後,就會立即意識到,那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眼花錯看。

    “所以你才會被嚇成那個樣子啊……”

    宋辭恍然大悟,看向路星星的眼神稍稍和緩了些,不像之前那樣嫌棄了。

    他根據路星星的敘述稍微想象了一下,一個五官生硬詭異的人追在自己身後,自己的嘴還沒有了,腳下還都是跑來抓自己的水鬼……確實是有點嚇人。

    也不怪路星星之前那麼慫了。

    畢竟路星星本來就菜啊,又不是燕哥那樣的人物,遇到這種奇詭之事被嚇成那樣,倒也情有可原。

    宋辭看著路星星的眼神中,甚至還帶上了些許同情。

    路星星哭笑不得,攤了攤手道:“小少爺你出身宋家,平日裡就算見到道士僧人,也都多是得道道長和高僧,所以你從一開始對道士的衡量標準,其實就是在天上。別人的物價標準是一塊錢的時候,你就已經是一萬塊錢了。”

    “結果你在這個節目又遇到了燕哥,那就更是強中之強。就算是本就是國內三大道觀中的海雲觀裡,能與燕哥相提並論的,恐怕也只有他師父乘雲居士,和我師祖李道長了。”

    “我知道你瞧不上我的實力,雖然我也承認,在海雲觀裡,我確實是個還沒出師的小菜雞,但是啊。”

    路星星歪了歪頭,唇邊勾起的笑容帶著恣肆的自信:“放眼望去,多少道士和驅鬼者,終其一生都無法真正踏上修行一途,常人能遇到的,更多是路邊的瞎子算命。”

    “就算是我的這樣在真正大佬面前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也已經是不錯的實力了。”

    路星星在宋辭愣神的時候吊兒郎當的走過去,手臂一勾宋辭的肩膀,就笑嘻嘻的將他帶進自己懷裡,唇邊的笑容痞帥而漫不經心。

    “放心吧,小少爺,我們能找到方法離開這裡的。”

    “在燕哥找到我們之前,我保證,你一根汗毛都不會有事。”

    路星星低下頭,朝宋辭眨了眨眼:“我用性命起誓。”

    如果是路星星的粉絲們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被他此時痞帥又可靠的模樣,帥得失聲尖叫。

    然而,這裡並沒有分屏鏡頭,也沒有路星星的粉絲。

    只有一個不高興了誰都敢罵的小少爺。

    宋辭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冷下臉,面無表情的抬起手,在路星星不明就裡的目光中,伸向自己耳邊微卷著散落下來的頭髮。

    他纖細白皙的手指分出其中一根頭髮,在手指上繞啊繞,然後猛地一用力。

    “嘶——”

    身嬌體弱的小少爺痛呼了一聲,漂亮的眉毛緊皺在一起。

    路星星:“!!!”

    他驚悚的看著宋辭,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麼。

    然後,小少爺將自己手上的那根頭髮伸到路星星面前,展示給他看。

    “騙子。”

    小少爺眼神嫌棄:“你不是說一根汗毛都不會有事?現在我掉了一根頭髮了。”

    路星星恍恍惚惚:還能這樣玩嗎!少爺你到底是什麼腦回路!

    但不管路星星如何掙扎,誰讓說錯了話又惹到了脾氣不好的小少爺呢?

    於是,原本這一次終於能夠帥過三秒的路星星,在宋辭的鎮壓下,被迫三秒內又跪了,剛剛的張狂和痞帥都蕩然無存。

    只剩下一隻眼含熱淚表情幽怨的哈士奇。

    “放完狠話之後,就該做點展示真正實力的事了吧,路大師。”

    宋辭語氣涼涼,明明口稱“大師”,卻嘲諷意味拉滿。

    路星星含淚點頭,半蹲著在角落裡縮成一團,研究牆角和地面上滿是死屍鬼面的畫面。

    不過,在宋辭轉過身的那一剎那,他原本冰冷冷的面容瞬間融化,眼眸裡染上笑意,連唇角都帶著笑。

    這個星星,自不量力。

    小少爺搖了搖頭,卻連在心中罵著路星星的時候,都是笑著罵的。

    被人關心和保護,總歸是令人開心感動的事。

    不管路星星是否真的有那份力量,但光是這份心,還有他和心意統一的行動,小少爺領情。

    小少爺不由得想起來,之前在自己從南溟山被送回來,在療養院養病的時候,他那個蠢兮兮的哥哥也問他,玩的開不開心,有沒有交到好朋友。

    他記得,那個時候,自己不高興的懟了回去,說節目組裡除了燕哥之外,都是傻子,或者勉強算個趙真是正常人。其餘人,怎麼可能會被他當成朋友。

    哥哥一副感慨的模樣,說弟弟真是長大了,留不住了,已經有自己交好的朋友和小團體了。

    還試圖伸手摸小少爺的頭。

    ——當然,結局是被小少爺不高興的一巴掌拍掉了哥哥的爪子。

    不過,現在當宋辭再次回想起那時候的事時,卻忽然覺得,把路星星當做朋友也沒什麼。

    反正多他一個不多。

    小少爺哼了一聲,繼續低下頭去研究被白紙糊住的地面。

    在兩個人對了口供,發現了彼此視野之間的異常之後,事情忽然就變得煥發了生機。

    只要是在路星星眼中有血腥存在的地方,讓小少爺去找,一定能發現單薄如紙的掛畫。

    路星星負責指出這些詭異之處,宋辭則負責將這些畫揭下來,就掛在臂彎裡,走到哪拿到哪。

    畢竟這些房間一個連著一個,不知道最終通往哪裡,也不知道走回來的時候,看到的還是不是之前的那個房間。

    好在掛畫也不沉,所以宋辭乾脆就抱著它們一起走。

    鬼怪駭人。

    但如果,鬼怪變成了畫中的形象呢?

    無論是殺傷力還是危險的數值,都瞬間下降了不少。

    於是,兩人中間就出現了詭異的場景。

    路星星捏著鼻子一副嫌惡的模樣指了指詭異之處,宋辭就走過去,面不改色的將在路星星眼中血糊糊的屍骸拎起來,抖一抖,就將自己眼裡的掛畫扔進臂彎。

    反倒像是路星星才是那個普通人,而宋辭是道士了。

    即便知道這些在宋辭的眼中,都是不真實的紙片,但路星星從自己的視角來看,還是覺得宋辭簡直冷靜得過分,不像個正常人。

    小少爺精緻的眉眼沒有波瀾,懷中抱著死不瞑目的屍骸,沉穩的側過身來向路星星問道:“下一具。”

    ——倒像個精神變態的冷靜殺人狂魔。

    不過,路星星也只敢把這話放在心裡嘀咕,讓他說出來是萬萬不可能的,畢竟現在的小少爺看起來實在是不好惹。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忘記自己沒了嘴巴的痛苦。

    他現在就是害怕,小少爺要是一個不高興,把他的嘴巴拿走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