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晉江

    老人聞言,不屑的撇了撇嘴:“白紙湖的精妙,怎麼可能是你們這些外人能夠比得上的?連精魂都沒有的垃圾,還敢和白紙湖相比?”

    就連脾氣算得上穩重的謝麟,都忍不住皺了皺眉,因為老人不善的語氣而有些不快。

    但因為之前老人身上的詭異之處,誰都沒有多說什麼,就連路星星都翻著白眼硬生生忍了下來。

    不過,在房間裡仰頭看著四面牆壁上掛著的皮影,時間一久,眾人都覺得不太舒服。

    可能是因為這些為了展覽而掛出來的皮影人物,為了讓參觀者看的仔細,所以都與平日裡常用的尺寸不同。

    一般在集市上常見的皮影戲,因為目的是吸引小孩子和過往行人,所以用的皮影人物大多都有些小,不過巴掌大小,便於移動,比起人物的雕琢更加註重戲文的有趣刺激。

    而就算是大些的皮影人物,也多見於幾十釐米到一米之內的區間,少有更大的。

    畢竟是影子戲,如果想要讓人物看起來大些,可以通過調整光影的大小和距離來大道目的,而不必費心做出難度更大的大皮影人物。

    這畢竟不是普通的裁紙遊戲,越大的皮影人物,就越考驗工匠的手藝,對於製作用的原材料皮子,要求也就更高,製作過程也更容易失敗。

    無論是制皮還是發汗,過大的皮子都更容易出問題,要麼就是最後做出來的皮子不平坦,要麼就容易將原皮的瑕疵也帶到人物上來,稍有不慎,都會讓敷彩的人物畫褪色或斑駁。

    可是,掛在這裡的皮影,卻足足有真人大小。

    此時嘉賓們站在房間裡,四周牆壁上的皮影人物,就彷彿真人居高臨下的從四面八方朝中間的眾人看去,點了彩的眼睛栩栩如生,讓眾人被看得心裡發毛。

    就連隔著鏡頭的觀眾們都有類似的感受。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些皮影好是好,厲害是厲害,但嚇人也是真的很恐怖嗎?]

    [理智告訴我這是民俗文化,但感性告訴我我真的快要被嚇哭了啊嗚嗚嗚。]

    [……張無病導演,謝謝你,我現在看我家牆上貼的年畫都害怕了。]

    [啊啊我就說!我就說了!這種像人一樣的東西很恐怖!]

    [謝謝你,張大病,我現在面無表情的在撕我家牆上的明星照片。]

    [要是這個皮影小一點,就算它畫的特別好和人一樣,我也不會很害怕。可是,它和人一樣高啊!看起來就好像掛了個人在牆上一樣!]

    [為啥有的人物畫得這麼恐怖啊?臉色白慘慘的就算了,為啥要在臉上畫兩坨腮紅?眉毛還那麼黑嘴巴鮮紅,這是什麼審美!]

    [可能是當地的民俗審美吧。理解一下吧,有些能工巧匠是做東西很厲害,但人家又不是大畫家,畫的沒那麼好也是情有可原。]

    [這個是為了投影的時候更加顯色吧,才畫的那麼重,就像演員都畫濃妝一樣,畢竟燈光吃妝。]

    老人還在懶怠的講解著每一個皮影人物都代表著什麼,還有它們各自的工匠。

    那不情願的口氣,像極了被迫上班的打工人。

    聽得張無病都深深懷疑,這個博物館的主人是不是欠了老人錢,還是很久沒發過工資了。

    不然怎麼會這麼怨念?

    但就算老人想要講解,嘉賓們也忍不下去了。

    最先轉身走出去的是宋辭。

    小少爺一路推開旁邊的人悶頭走,直到出了房間,才像是之前一直憋氣一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因為房間不大,嘉賓們和張無病等導演組的人進去之後,就沒什麼空餘地方可站了,所以燕時洵和鄴澧並沒有進去,只是在門口等著。

    此時看到宋辭這副模樣,燕時洵挑了挑眉,問道:“不舒服?”

    宋辭擺了擺手,臉色差勁的道:“太壓抑了,我懷疑辦這個博物館的人根本沒有藝術素養,本來好好的東西被他擺成這樣,簡直糟蹋東西。”

    忍了忍,宋辭還是沒忍住又道:“見哪個博物館這麼掛人物畫?一個接一個密密麻麻,還是這個尺寸的?”

    宋辭作為宋氏娛樂的小少爺,不管他本身喜不喜歡,平日裡確實接觸過不少藝術家和博物館,無聊的展覽也看到吐。

    就算他並不是學藝術的,也知道博物館應該怎麼展出藏品。

    最起碼,不能搞成這樣壓抑的氛圍。

    簡直就像是在惡意的故意讓參觀者不舒服一樣。

    ——幾十個人在同一個房間的四周一齊盯著你,幾十雙眼珠密密麻麻,逃不脫它們的視線。

    還掛得那麼高,壓迫性十足。

    無論是誰在那個房間裡,都不會覺得好受。

    燕時洵見宋辭不舒服,便走到近前去看。

    他一抬眼,就對上了一張正對著房門的皮影人物。

    這大概是所有等身高的人物裡最矮的一個,畫的是個青面獠牙的鬼怪,背後十八根手臂張牙舞爪的拿著各類陰器,眼睛瞪如銅鈴,正矮身欲朝畫面外撲去。

    鬼物身上到處都是一層層堆疊的皺紋,形象看起來極為駭人。

    燕時洵先是一驚,隨即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鬼戲角色。

    傳統的戲文中,經常都會見到與地獄閻王有關的橋段。

    有的是為了勸人向善,少做惡孽。有的則是為了讓以前那些有冤仇無處伸的人們,最起碼能在看戲的時候,出一口心中惡氣。

    因此,很多戲種裡都能見到鬼戲。

    對於孩子們而言,這也是他們很喜歡的橋段。

    因為一般的鬼戲中為了體現鬼怪的恐怖,都會帶上些雜耍來表現,表現形式比起其他角色來得更為痛快過癮,常常能看得孩子們興奮激動。

    顯然,傳承了有千年歷史的白紙湖皮影,也保留了鬼戲部分。

    但知道和接受卻是兩碼事。

    即便燕時洵很清楚這應該是正常的,但還是因為鬼怪的形象而有些不舒服。

    ——那十八條手臂中,除了尋常的陰器之外,還拎著人頭人腿。

    為了追求精妙,就連人頭下面淌著的鮮血,都被用染紅了的皮子表現了出來。

    乍一看,真就如同鬼怪砍斷了人頭拿在手裡,鮮血淋漓一地。

    也不怪宋辭會不舒服了。

    燕時洵心中嘆了口氣,面上卻絲毫不顯。

    老人也注意到了走出去的宋辭和過來查看的燕時洵。

    顯然,老人還畏懼憤恨於最開始在大門對峙時,燕時洵表現出來的攻擊性和敏銳。

    因此老人不高興的兩隻手往後面一背,佝僂著腰身就從眾人中走過,往門口走去。

    雖然老人比所有人都矮上很多,但在他走過的地方,眾人都自覺的讓開了位置讓他通行,不想要對上他。

    “你們不願意聽,我還不願意講呢。”

    老人嘟嘟囔囔的道:“要不是你給了足分量的錢,當我願意待在這裡講些沒用的東西嗎?去外面多好。”

    “你們自己看吧,有事再喊我。”

    老人在走出房間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下,打了個晃沒站穩,就從房簷下的陰影裡撲了出去。

    如鬼怪矮身撲向畫面外。

    一時間,老人的身影形象,竟與正對著房門掛的那張鬼角皮影相重疊,讓燕時洵恍惚了剎那。

    老人正好衝進了夕陽的光芒中。

    他立刻就像是被刺痛了一般,以不符合他衰老佝僂形象的敏捷,連忙向後面退去,重新縮回到陰影中,這才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

    而當燕時洵再仔細看去時,皮影和老人又清晰的分了開來。

    “這院子裡都是成品和半成品的皮影,後面那院子,放的是製作皮影的工具,還有些沒用完的皮子和木頭。詳細介紹和歷史都寫在屋子的牆上,不瞎就自己看。最後面的那進院子,就是以前錄製的白紙湖皮影了,你們願意看就看,不看就趕緊走。”

    老人陰沉沉的朝燕時洵瞥了一眼,語調陰陽怪氣的道:“命可真好啊,五角錢買了出門。”

    燕時洵挑了挑眉,反問道:“不是你說的,票價五角錢嗎?因果兩清,概不賒欠,多好。”

    老人被噎了一下,好半天都愣是說不出什麼。

    最後只能一甩手,氣沖沖的走了。

    而老人走了之後,其餘還在房間裡的嘉賓們都鬆了口氣,覺得之前壓抑緊繃的氣氛都跟著鬆懈下來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這老人家可怕,還是皮影可怕。”

    安南原搖了搖頭。

    但等他一抬頭又對上皮影人物居高臨下看過來的視線時,又嚇得心裡一跳,於是趕忙往房間外走。

    不過倒也有真對這些皮影感興趣的。

    比如南天和謝麟。

    南天是因為他本身就傳承著將要失傳的南溟山織物,所以對一切快要失去傳承的民俗,都有種惋惜感嘆,因此想要在白紙湖皮影真的徹底失傳之前,多看多記錄這些文化。

    他沒有從房間裡出來,而是一字一句的將牆上寫著的皮影人物介紹,念給自己分屏鏡頭前的觀眾們聽。

    “哪怕多一個人記住白紙湖皮影也好啊。”

    南天笑著道:“多一個人記住,就少一分失傳的可能。”

    至於謝麟,他是因為本身就是西南地區的人。

    雖然因為他離開家鄉的早,幾十年過去,世事變遷,很多當年的地名和村落都消失或合併,因此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的的老傢俱體到底是哪裡。

    但是白紙湖這樣的標誌性地名,謝麟還是記得住的。

    當年他就是在白紙湖周圍的農田裡,撿到了他那時還在襁褓中的妹妹。

    因此,謝麟看著白紙湖,就有種回到當年的懷念感。

    他仰著頭看向牆上掛著的皮影,目光逐漸陷入遙遠的回憶。

    其餘嘉賓們雖然被嚇到,或是因為房間裡壓抑的氣場而有些不舒服,但畢竟現在還在錄製節目中,而且他們也都從張無病那裡聽說了白紙湖皮影要失傳的事,也真心實意的想要為白紙湖皮影做些什麼。

    因此,他們在院子裡站著緩了緩,就又重新恢復了活力,笑著說要去其他房間看。

    “沒有了導遊之後,逛起來才更自在啊。”

    白霜也笑著道:“我買衣服的時候就不喜歡有人跟著我,像是被監視了一樣。”

    燕時洵看了眼手錶,已經是下午三點,而之前他隨手起卦算過這個博物館,也是安全的,並沒有什麼邪祟鬼怪。

    既然如此,那大家想要放開了玩,也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這麼想著,燕時洵便開口道:“那就自由活動一個小時,活動範圍就是這三個院子,不準出去,不準獨行,最起碼要兩兩結伴。”

    他指了指自己現在站的地方:“四點之前回到這裡集合。”

    嘉賓們歡呼了一聲,像春遊的小學生一樣,各自拉著小夥伴,朝自己感興趣的地方走去。

    宋辭本來想要去找謝麟,但卻被路星星中途截了胡。

    “宋哥,宋爺爺,你之前怎麼沒說你和我男神關係這麼好啊?”

    路星星興奮死了:“你快和我多說點謝麟的事情。”

    宋辭:“……我不和精神病玩,你滾。”

    路星星耍賴,一把抱住宋辭不撒手:“我不。”

    “…………”

    張無病則衝過來死死抱著燕時洵的手臂,緊張道:“燕哥,我們先去後面把光碟機關了吧,這背景聲音一直放著,實在是嚇人。”

    燕時洵想了下,就朝鄴澧點了點頭道:“你在這等著,要是他們誰先回來了,你就先看著他們別出事。我和小病過去一趟。

    鄴澧看著和燕時洵緊緊連在一起的張無病,臉都快要黑了。

    不過,鄴澧也清楚燕時洵的意思。

    雖然無論是卦象,還是鄴澧所見,全都是正常的,但燕時洵還是感知到了異常。

    鄴澧只能應了下來。

    只是看向張無病的視線,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張無病:“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