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晉江

    海雲觀坐落於濱海市主城區,附近一整片山林溪流青蔥翠綠,是濱海市鋼鐵叢林的繁華中,一點怡然的綠色。

    因此,很多來濱海市旅遊的遊客,都會把海雲觀算進旅遊必去攻略中,不管信不信道教,都樂意來這裡看一看數百年的文化古蹟,感受濱海市市民對於海雲觀的推崇和熱情。

    今天明明是週末,遊人香客最多的時候,但海雲觀卻早在前一天就在社交平臺的官方賬號上發了通知,說明今日除非與各位道長有預約,否則平常遊客不售票,不接待。

    遊客們很是奇怪,但奈何海雲觀負責運營平臺的小道士,是個高冷的性格,根本不理會失望的遊客們在賬號下面的哀嚎。

    也有人奇怪:“會不會是和之前道長們去濱大的事情有關啊?”

    “我媽是護士,她們醫院那天送來了很多道長呢,受的傷都不輕。”

    “還真是啊!天……”

    雖然當時海雲觀官方給出的解釋,是道長們路過濱大拔刀相助,但一部分還是將信將疑,一直都堅持濱大鬧鬼論,想要從蛛絲馬跡中找不同,推翻官方的定論。

    不過很多人並不關心這件事。

    濱大鬧鬼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他家鬧鬼。

    所以,一部分的疑問並沒有在官方賬號下面濺起水花,還有人覺得這不是正常的嗎。

    “你們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就是原因嗎?道長們見義勇為,受傷了,所以為了不打擾道長們靜養,閉觀了。”

    “對啊,我也覺得是這樣,週末海雲觀有多少遊客,本市的人心裡都有數吧?平時就算了,週末吵吵鬧鬧的,多不利於道長們養病啊。”

    “這樣一說,還挺人道主義的。”

    “好啦好啦,今天去不成就明天唄,有什麼區別,海雲觀又不會自己長腿跑了。”

    “啊……嗯……自從我看了那個道長御劍飛行的短視頻,總覺得海雲觀也有這個功能呢。”

    “???所以別的城市會多出一座飛來觀?”

    “笑死,收收腦洞吧,我親愛的沙雕網友們。”

    負責運營的小道士面無表情的坐在門口售票處,一手不斷划著平板上的評論消息,一邊時不時的抬頭往山門前看。

    在看到有人哭唧唧的評論能不能“約一下運營小道長拿到進道觀的資格”時,小道士眉頭一皺,冷哼了一聲。

    關閉道觀是為了保護他們好嗎?

    因為擔心有些人是真的需要求助,所以海雲觀常年開放,除了重要的科儀等場面以外,很少閉觀。

    就算是這次二十幾位道長全都受了輕重不同程度的傷,也不是因此才閉觀的。

    而是……

    小道士一抬頭,遠遠的就看到沿著山路拾級而上的青年。

    對方神色冷淡,眉眼鋒利,周身氣場像是生死中走過幾遭後的銳利淡漠,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尋常的犯罪分子見了都會趕緊收心跑路,生怕招惹到了狠角色。

    但偏偏這樣鋒利的氣質,卻被青年身上的襯衫大衣包裹,野獸的兇狠被文明束縛,反倒更加平添一分西裝暴徒的複雜氣質,令人見了移不開眼。

    黑色襯衫很好的勾勒出了青年緊實的胸肌線條,最上面解開的兩顆釦子露出了漂亮的鎖骨和喉結,因為初冬天氣微涼,他的肩上搭了一條駝色的長圍巾,墜在墨綠色大衣外面,隨著他的走動而微微擺動。

    一路從山路走來,路邊高大古老的樹林中帶著未散去的寒冷霧氣,在青年挺括的肩膀上結了薄薄一點寒霜,但他對此並無所覺,只垂著眉眼面目沉靜。

    就好像,無論是如何艱難之事落在他的肩上,他堅實挺拔的身軀都永遠能挑起沉重的責任,沒有什麼能壓垮他的傲骨脊樑。

    就算是天塌地陷,他也會是第一個主動走出來,成為撐起天地的那個人。

    馬丁靴踩在山路上,在落了一層白霜的古老臺階上,留下沉穩堅實的腳印。

    青年走得不急不緩,卻令小道士立刻激動了起來。

    他“嘩啦!”一下站起身來,差點將平攤在膝蓋上的平板掀到地面上,往日裡的高冷不見蹤影,眼睛中滿滿都是崇拜和驚喜。

    “燕師祖!”

    小道士喊得聲音都破了音,像是追星現場的狂熱粉絲,遠遠看到偶像的身形就已經在內心瘋狂“啊啊啊!”。

    燕時洵聽了這稱呼,差點腳下一滑沒站穩。

    他抬眸看去,就見一個年輕道士站在海雲觀門口等著自己,神色激動得不知所措。

    於是剛剛被叫了“師祖”的驚詫,全都變成了好笑的包容。

    還沒出師的小道士啊……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與他相識道長的徒弟徒孫,竟然上來就喊他“師祖”,生生把他二十多的年紀喊成了耄耋之年一樣。

    燕時洵失笑,但沒有拒絕小道士的激動,而是輕笑著緩步走過去,問:“馬道長呢?我與他有約。”

    小道士就像是被偶像搭了話的狂熱粉絲,近距離接觸偶像,連臉都憋紅了,興奮得快要不會說話了,磕磕巴巴的道:“知,知道,馬道長在等您呢。”

    “師,師祖,我給您帶路,這邊。”

    小道士轉身的時候因為眼睛一直盯著燕時洵,差點直接撞上旁邊的門框,還是燕時洵眼疾手快撈了一把,才把小道士拽了回來。

    “好,你看著路。”燕時洵有些無奈。

    雖然他願意包容對方過分的熱情,但也不想看著對方因為自己來個血光之災啊。

    想著,燕時洵隨手從懷裡掏出筆記本撕下一頁,以手指代筆在紙上迅速畫了個安神符,交到小道士手裡。

    “雖然不知道你師父是誰,又為什麼稱呼我為師祖,但畢竟你喊了一聲,我不給個見面禮也不合適。”

    燕時洵垂眸微笑:“拿去吧,祝福你能觸及大道。”

    小道士原本還在因為在崇拜之人面前丟臉,而尷尬到幾乎想要就這麼昏過去,但沒想到燕時洵不僅沒有笑話自己,竟然還送了自己符咒。

    他驚呆了。

    等緩過神來之後,小道士伸出去接過符咒的手都是顫抖著的。

    “謝,謝謝師祖!”小道士激動道:“我會努力的!”

    海雲觀之所以閉觀,就是因為燕時洵今天要來辦的事情。

    蘭澤與成景執意在一起,哪怕會對生人軀體有損傷,會讓鬼魂魂飛魄散再也無法投胎,也在所不惜。

    但是,燕時洵雖然在鄴澧的提醒下理解了蘭澤,卻也不會真的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們真的走向悲慘的結局。

    於是燕時洵與海雲觀商議,想要藉助海雲觀數百年的正氣,來幫助成景抵消鬼氣帶來的傷害。

    燕時洵本來以為像海雲觀這樣數一數二的大道觀,應該會很難以溝通,程序繁瑣。

    卻沒有想到,他剛把想法和馬道長說清,馬道長就立刻鄭重的給海雲觀監院撥通了電話。

    監院直接與燕時洵交談,只聽了個開頭就立刻同意了。

    這讓燕時洵有些詫異。

    畢竟以他之前與得道隱士之人的接觸經驗來看,得道之人都頗有自己的脾氣性格,絕非世人眼中毫無脾氣的溫和。

    尤其是道長們,更是一個比一個暴脾氣,像是李道長那樣的簡直不要太尋常,和他們一比,燕時洵都算是好接觸的。

    但監院卻回答得爽快,完全沒有燕時洵計劃中的那樣需要耗費時間。

    顯然,對海雲觀內部不甚關心的燕時洵,並不知道海雲觀眾人對他的尊敬和信任。

    ——幾次危機以來,都是燕時洵力挽狂瀾,甚至解決了海雲觀心頭的舊年重痾,讓不少以往沒能解決危機而心有愧疚,以致於在修道一途再無寸進的道長們,都豁然開朗,重新向前。

    比如二十年前沒能救回野狼峰村民的馬道長。

    因此,即便燕時洵並未主動認回海雲觀,甚至他自己認為自己之於海雲觀只是個外人,但是在海雲觀眾人看來,燕時洵卻是一位足以得到他們敬重的得道道友。

    “燕道友本就是乘雲居士的親傳弟子,要是論起來,你還要叫我一聲師叔。自家人,有什麼好客氣的。”

    監院在電話裡笑呵呵道:“況且,我相信燕道友,也願意幫那兩位一把——我等道觀存在的意義,不就在於此嗎?入世幫助眾生,才是我等的道。”

    因為監院和其他道長的支持,所以蘭澤和成景進入海雲觀的事情,很快就被敲定了下來。

    既然蘭澤的鬼氣會傷害到成景,那就用海雲觀的正氣來鎮。既然蘭澤長久滯留人間會導致魂魄消散,那也用海雲觀的符咒陣法來留住。

    太極流轉,陰陽平衡。

    只要兩人待在海雲觀,海雲觀就會相當於一箇中轉站,為他們兩人過濾掉不需要的陰陽之氣,讓他們可以繼續與彼此在一處,卻免去了最後彼此傷害的結局。

    但蘭澤畢竟是厲鬼。

    他死前的痛苦和不甘化為的執念,甚至勾動了陰路,這就足以看出他的強大。

    而他曾經與地獄鬼氣糾纏,墜入血海的經歷,也讓他身周纏繞著森森鬼氣,會對所有靠近他的生人造成負面影響。

    因此,海雲觀決定在蘭澤前來這一天,閉觀禁止所有遊客入內。

    這既是怕嚇到遊客,讓他們親眼見了鬼打破世界觀,也是為了避免遊客們被蘭澤的鬼氣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