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新 作品

第1071章

    李敬業撫著腰畔橫刀,看著眼睛的酒肆,眼睛裡帶著怒火。

    天氣已經夠熱了,本來好好的納涼,結果接到消息,居然有人違制,在給先帝守喪期間,居然酒肆營業。

    說來李敬業也是運氣不好。

    本來身為千牛備身,但上次思政殿前不知為何惡了武后。

    被武媚娘一句,應對失措,從千牛衛踢了出去。

    如今竟從巡街的金吾衛做起。

    也算是變相的被貶了。

    李敬業心下暗恨。

    明明是蘇大為犯的錯,天后不卻是懲治,卻將餘怒遷到我身上。

    但這等話,也只敢在心中想想。

    “就是這家酒肆!”

    副手上前,向他叉手道:“頭兒,何時動手?”

    這等事等於是刷功勞的。

    只要李敬業一聲令下,派金吾衛衝進去把酒肆查抄了,一抓一個準。

    李敬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正要下令,突然眼角餘光看到身邊金吾衛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頓時一個激靈。

    稍等。

    這金吾衛過去都是尉遲家那位統領。

    上下都是尉遲的人。

    尉遲寶琳與那蘇大為可是兄弟之交,會不會有詐?

    雖然以蘇大為的身份地位,似乎與他李敬業也無甚直接衝突。

    甚至李勣在世時,對蘇大為還多有攏絡。

    應該有些香火情傳下。

    但李敬業之前沒聽李勣的,與蘇大為去結交。

    疑心生暗鬼之下,反而總覺得蘇大為那邊,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

    不由得他不多留個心。

    “頭兒?”

    身邊副手催促。

    李敬業舉起的右手,緩緩放下。

    在身邊一眾金吾衛疑惑的目光中,不急著下令,反問道:“這種違制的事,往日不需要咱們金吾衛出馬吧?”

    “往日確無成例。”

    “這邊巡街的不良人,怎地一個也不見?”

    李敬業眼珠轉動,喃喃道:“洛陽不良帥,我記得是叫南九郎吧?”

    “對。”

    “這南九郎聽說是蘇大為舊部?”

    副手:“???”

    李大郎你這腦回路,居然能從酒肆跳到不良人,從不良人再跳到郡公蘇大為身上?

    服氣!

    李敬業雙眼閃爍著光芒,用篤定的語氣道:“公然違制,只有兩個可能,要麼,這家酒肆老闆是傻子;要麼,人家便是有過硬的背景。”

    說著,扭頭向副手:“不然這種事不良人就查了,輪得到咱們?查查,這酒肆老闆什麼身份背景。”

    這番話,入情入理,說得身邊一眾金吾衛都是一愣。

    接著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的一圈都道:“頭兒果然明見萬里,我等差點衝動誤了事。”

    “快查查!”

    一群金吾衛散在街道陰影裡,一邊躲著太陽,一邊讓人快快去查。

    就在等待的當口,耳聽得轆轆聲響。

    只見幾駕馬車,從長街另一頭,向酒肆駛來。

    李敬業出身背景,再加上千牛備身的經歷,對各家的馬車徽章,都十分了解。

    當下定睛細看。

    卻只見那幾架馬車平平無奇,居然沒有任何家族標記。

    若在常人,也就不當回事,略過了。

    但李敬業看得只覺心頭疑雲大起。

    奇怪!

    這種馬車,如何能上正街?

    若只是尋常車馬貨運,公交署的車,自然是去東西二坊市。

    若是貴人家的馬車,必然會有徽記。

    尋常百姓可用不起這種車。

    若無身份,也斷不可能驅車到這裡。

    這麼一想,這馬車看似平常,但沒有徽章,本身就是大違常理。

    顯然馬車主人想要掩飾什麼。

    李敬業心中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身邊的副手也小聲問:“頭兒,這些馬車沒有徽章,不知是誰家的,看著倒是樸素,不過那馬是上好的寶馬,恐怕洛陽裡能用此等馬的,不超過五家。”

    李敬業斜瞥了副手一眼,心下道:你倒是好眼力。

    副手接著又小聲道:“要不要上去盤問?”

    李敬業略一沉吟,還沒決定如何做。

    早見那些馬車在酒肆前停下。

    酒肆中有人出來,指揮著馬車轉身停在栓馬石旁。

    馬車上有人緩步下來。

    卻是幾名面白無鬚,身材胖大的青年,身穿著大戶尋常家人衣衫。

    只是那衣衫看著有些不太合體,透著一種彆扭感。

    李敬業一眼之下,只覺背後冷汗下來。

    “等等,所有人都不得妄動!”

    “怎麼?”

    “賊你媽,那些人,是宮中太監!”

    沒錯了,太監與尋常人舉止多有不同。

    李敬業一眼看出來,這些人不光是太監,而且都受過宮中禮儀訓練。

    舉手投足,極有分寸。

    顯然,這車內的人身份必然極高。

    他吞嚥了一下口水。

    若是事涉宮中貴人,那這淌渾水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李敬業眼珠左右轉動,向著身邊副手和金吾衛們道:“此事透著蹊蹺,你們聽我的,我們悄悄撤下,趁他們沒注意這邊。”

    “頭兒?這,會不會誤事啊?”

    “白痴,想在這洛陽混,最重要的是什麼?”李敬業壓低聲音,神秘道。

    周圍一圈金吾衛不由湊近一些,豎起好奇的耳朵。

    “那就是有眼力!”

    李敬業咬牙道:“不能得罪的人,千萬不能碰,不然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你們不見那些是宮中太監嗎?這種事是我們能招惹的?先撤,事後再慢慢查。”

    “喏!”

    一圈金吾衛心下一凜,忙叉手應喏。

    就在此刻,突然見第二輛馬車,一聲輕響。

    有一個身披黑色鬥蓬的人,在幾位家僕模樣人的攙扶下,從馬車中下來。

    莫非是正主?

    所有人不由一愣。

    連李敬業都下意識將目光投過去。

    起先是疑惑。

    接著是思索、回憶。

    再然後,李敬業面色微變。

    身體微微顫抖。

    “頭兒,你怎麼了?”

    副手心下吃驚,低聲問。

    李敬業抓著他的手:“你特麼到底給我攬了什麼活,這人的事你也敢惹?”

    副手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道:“屬下……屬下絕沒有,沒有別的心思,屬下,不明白!”

    其餘金吾衛忙勸道:“陳頭一向本份,頭兒我等願為他做保!”

    “賊你麼的!”

    李敬業紅著眼睛環視眾人:“你們可知,以前在長安有兩個閻羅?”

    兩個閻羅?

    這個倒是聽過,第一位,是那位長安縣不良帥五毒閻羅,第二位則是……

    “玉面閻羅,嚴守鏡。”

    李敬業聲音透著一股寒意,彷彿從地獄中吹來的陰風。

    “在大唐,哪怕被大理寺,被刑部盯上都不怕,只要不違唐律,但若是被這玉面閻羅盯上,十條命,便死了九條。”

    他喘了口氣,像是要將心中的恐都吐出:“速撤!”

    這兩個字,說得斬釘截鐵,再沒有半分遲疑。

    若說之前看出宮中太監,他還有些好奇,有些想知道這背後的故事。

    但從認出嚴守鏡的瞬間。

    李敬業就怕了。

    恨不得立刻便逃之夭夭,離這家酒肆越遠越好。

    可偏偏,他想走,嚴守鏡卻向這邊看來。

    纖瘦白皙,如女子蘭指般的瘦長手指,向著這邊遙遙一指,側身對身邊僕人耳語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