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新 作品

第974章 兵諫

    “出事了!”

    雨夜中,右相李敬玄從床榻上被驚醒。

    他的睡眠本就淺,再加上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就像是印證了他心裡某種念頭。

    翻身坐起後,屋內的陪房丫頭早已將鯨油燈點亮。

    明黃色的燈光中,大門被打開。

    伴隨著一陣急促風雨一起湧進來的,是一位身著細鱗甲的金吾衛。

    “右相!”

    李敬玄眼角的肌肉跳動了一下。

    兩眼下意識眯起。

    ……

    “風聲雨聲,聽……今夜適合殺人。”

    胡巴伸手撫在左胸:“我們的復國就在今日。”

    隨著他站起身,身邊的一群人,也依次站起。

    所有人手捏奇怪的印決,向著漆黑的雨夜發出吟唱。

    像是祝禱,又像是某種詛咒。

    那種惡毒的,帶著滔天恨意的詛咒。

    “鯨油都備好了,隨我闖宮。”

    “蒼天在上。”

    ……

    隆隆隆~

    無數的腳步混雜為一,撞破了雨夜。

    一隊隊甲士,執著長槊、橫刀,向著宮門闖去。

    雨幕中,整個皇宮猶如匍匐在大地上的巨獸,散發著威嚴。

    在那些甲士的背後,更加深邃黑暗的地方,有各種詭異的黑霧正在集聚。

    黑霧中,隱隱聽到各種獸吼。

    有似人非人的聲音,自其中發出。

    “星君,那些人……”

    “這些唐人……嘿嘿,有趣,我們緊隨其後,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

    “阿郎。”

    蘇大為放下手中書卷,聽到外面傳來府中奴僕高舍雞的聲音。

    高舍雞是當年他徵百濟和高句麗時,分到的一批奴隸中的一人。

    因見其伶俐,一直帶在身邊。

    原本也沒多想,直到,這次回來,得知高舍雞去歲娶了一名女奴,並誕下一個兒子,名高仙芝……

    很好很強大。

    莫不是日後的名將高仙芝?

    真要是那位,就有趣了。

    看看自己身邊那些人,婁師德、王孝傑、黑齒常之、沙吒忠義,現在又有了高仙芝,那封常清在哪裡?

    好傢伙,好像從高宗朝到武周朝的名將,都和自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是巧合還是氣運如此?

    蘇大為沒深想下去。

    聽到高舍雞在屋外的聲音,開口道:“進來。”

    房門被輕輕推開。

    身材高大的高舍雞走進來,先向蘇大為行禮,然後迅速道:“阿郎,有消息。”

    高舍雞看了一眼蘇大為。

    油燈下,蘇大為雙肩寬闊,即使是坐在那裡,也如普通人立著般高大。

    從他的身上,有一種高大雄壯之感,撲面而來。

    令高舍雞,有一種想要跪拜的衝動。

    儘管,蘇大為並不是那種胖大的唐人將領。

    相反,他的身材雖高,但極為勻稱,舉手投足間,肌腱開合,透著一種輕盈的力量。

    宛如蓄滿力的獵豹。

    他的膚色黝黑,雙眼在油燈下,如同看不見底的湖水,明灩之中,藏著無數深邃。

    高舍雞定了定神,接著道:“是軍中的。”

    “嗯?”

    這句話,才引起了蘇大為的興趣。

    放下手中的書卷,目光投向高舍雞:“何事?”

    “有折衝府都尉違制,私下取了甲冑。”

    “是誰?”

    “長安魏三郎。”

    這個名字,蘇大為印象極深。

    白天在城門前,正是這魏三郎攔住那些城門吏。

    “魏三郎?怎麼會是他。”

    蘇大為皺眉道:“他想做什麼?”

    “阿郎,現在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氣氛有些不對,總感覺有些什麼事要發生。”

    高舍雞臉上流露出憂心仲仲之色。

    ……

    轟!

    橫刀重重的劈砍在宮門上。

    碎木飛濺。

    除了帶頭的那些死忠之士,大部份跟隨魏三郎的士卒,臉色一片慘白。

    私闖宮禁,說得好聽叫除賊,可若不好聽,那便是謀逆!

    “都打起精神來,速速破門!”

    魏三郎抹著臉上的雨水,手執橫刀,殺氣騰騰的從隊列走過。

    他的肩膀上沾著一些腥紅,連雨水都無法沖刷乾淨。

    也不知是敵人的血水,還是他自己的。

    宮門下,傳出陣陣吼叫聲、喊殺聲。

    有執守宮門的宿衛,已經在裡面張箭還擊。

    帶頭破門的士卒,猝不及防下已經傷了數人。

    現在是牛七郎帶著人在對射,壓制那些宿衛。

    但看魏三郎等人連破門的器械也沒有,就可以想像到他們起事是如何的倉促。

    “三郎!”

    “我們真的能成嗎?”

    一個顫抖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魏三郎眯起眼睛看過去,認得是自己的同鄉張敬之。

    “敬之,你現在說這話,什麼意思?”

    “我們這……萬一……”

    “你知道什麼?沒有萬一!”

    魏三郎一把抓住張敬之的肩膀,將他拉向自己,聲音惡狠狠的道:“還記得咱們當初在隴右嗎?”

    “記得!”

    “那時想活,想活下來,能到長安就好了,長安不僅事少錢多,而且再不用擔心這顆腦袋,而且回來後,咱們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魏三郎眯起的眼睛裡,湧起熱辣辣的東西。

    “我記得,我都記得!”

    張敬之大口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