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笀 作品

第二百四十三章 棋局與“棋局”

    “失敗了,沒有算得出來。”

    左懷恩忽地就站在了井不停身旁。沉沉一語。

    井不停稍稍轉身向著他,輕輕點了點頭,以表禮貌。儘管他身份在觀星崖,乃至整個陰陽家都是極其尊貴的,但是畢竟輩分擺在那裡,該行的禮還是要行,他也不是什麼心高氣傲,心比天高的人,說了他為人謙遜,便是真的謙遜。

    雖然左懷恩沒有明說什麼失敗了,但是井不停稍稍一想就知道了。

    “有大人物遮掩嗎?還是身懷大因果。”井不停問。

    左懷恩換了便裝,他們行走在人群中,便和來參加荷園會的讀書人們沒有什麼兩樣,“都不是,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但照我所算。”他沉默了,沒有繼續說下去,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麼說,或者該不該說。

    “天機?”井不停稍作詫異地說出這個詞來,他看上去有些謹慎。

    左懷恩眉頭一動,連忙搖頭,“可不能妄論天機。”他呼了口氣,“因為結果太過奇怪,所以我有些不太確信對不對。”

    井不停輕輕一笑,“司守大人切莫勉強,不能說也沒關係。”

    左懷恩深深地看了一眼井不停,看不透他雙眼裡的星辰,略作遲疑後說:“那道氣息的主人就演算結果看來,沒有命格,什麼也算不到。”

    井不停眼中一道色彩拂過,好似頓頓的星空忽然轉動起來,“沒有命格……”他眼中的色彩漸漸黯淡,“當真是頭一次聽說。”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司守大人可能肯定?”

    “這般太過不尋常的事,我沒法去肯定,只是就我演算來看,是如此。”左懷恩搖搖頭,“興許是我能力不足,算不到。”

    “天算、神算、鬼算三個名頭,司守大人可是拿走了一個鬼算。若你都算不到,那當真是……”井不停沒有繼續說下去。

    左懷恩看起來似乎不太願意接受“鬼算”這個名頭,搖著頭說:“天地之大,萬般變化,無奇不有,大抵也只有我們人族才會妄自尊大了。”

    井不停受教一般點了點頭。

    說著,兩人便已經到了荷園會廣場這邊。左懷恩遙遙地看著那些席地而坐便是一場引人入神的交流學會,“你先前說,曲紅綃是沒有命星的人,現在又碰到個極有可能是沒有命格的人,這意味著什麼?”

    井不停抬頭望著碧空,滿臉的希冀,“不知道。”他沒理由似的說著:“都說天機不可洩露,可為什麼不能洩露呢?倘若便如同沒有命星、沒有命格一般,有怎麼能叫天機,終其而言,不過只能叫‘人機’。”這番話說完,他似乎有些神傷,低沉的情緒繞動,“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那無法揣度、無法描述的存在,又怎麼會同渺小的人說起天機與否,終其到底,不過是我們自作多情。天地待人,便如同人待螻蟻,但螻蟻不會去奢求人的生活,而人卻欲與天比高。”

    左懷恩深深地看了一眼井不停,這一刻,他無法去猜測井不停那眼中的星辰已經到了何等的寬廣程度。若不是當初親眼見過他的降生,左懷恩只怕要去懷疑他是不是轉世之身。他沉默片刻後問:“這番道理,是崖主同你說的嗎?”

    井不停搖了搖頭,“這只是我的拙見,司守大人切莫往心裡去。”

    左懷恩忽地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於沉重了,快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連忙岔開話題,“觀星、衍星和定星沒什麼問題吧。”

    井不停絲毫不奇怪左懷恩突然岔開話題,他點了點頭,“昨夜已經同唐康聖人彙報了。”

    “如此便好。”左懷恩呼了口氣。

    一提起昨夜,井不停無法不去想起在平望樓的遭遇,想起那隱藏於黑暗之中的人,想起那人同自己的那番對話。他思考了一夜,至此也不明白什麼叫“身負罪業之人”。他想要問身旁的左懷恩,可還沒有問出口,便莫須有地感覺他也不知道,只好作罷。

    不消一會兒,他們便來到了棋舍這邊。

    看著這裡一片歡騰熱鬧的模樣,左懷恩心頭那些沉重減輕了一些,看了一眼井不停,他正低著頭思考著什麼,目光朝著低低地朝下,似乎是在看著腳尖。左懷恩稍稍愣了一下,他幾乎沒有見到過井不停這般神情。他想,興許是碰到了什麼星象上的難題。

    “不停。”左懷恩喊了喊。

    井不停回過神來,“司守大人有何吩咐。”

    左懷恩扯了扯嘴皮,露出笑容。他實在是不擅長笑,看上去生硬極了,“聽聞你在觀星崖屬棋道第二,僅次崖主半子,要不然去同他們下下棋。”

    井不停看了看熱鬧的棋舍,搖了搖頭說:“他們大多都只是下棋,還遠算不上棋道。我這人下起棋來沒輕沒重的,傷到了人就不好說了,要是讓唐康聖人以為是我故意而為之,那就實在是不好解釋了。”說著,他笑了起來,“不都說唐康聖人是倔脾氣嗎,弄不好還得讓崖主來領人。”

    左懷恩聽此也禁不住笑了起來,“那倒不至於。聖人應當是沒有功夫來理會這些小事的。”

    井不停搖頭說:“下棋就算了,待會兒聽一聽棋道大家覆盤就可以了。”

    正這般說著,井不停同左懷恩行步至甄雲韶的擂臺這邊。瞧著這裡圍著的人多,便多看了一眼,這多看的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秦三月。他陡然心驚,因為直到這再一次看到,才發覺自己留在她身上的氣息不知為何已經不見了。先前留了氣息後,便沒有去多留心,從平望樓回來了又一直在思考“罪業之人”的事,直到這又看了,才發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