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子棟 作品

第1200章 反問

有時候吧,我真感覺卓逸像申公的親兒子。

她比我更像巫,連行事風格、看待事情的角度都跟申公出其相似。

更要命的是,這倆人還都愛往我心裡灌毒雞湯,反正她剛剛那些話說完之後我就再也沒吭聲,都他嗎開始懷疑人生了。

是我的行事風格有毛病嗎?

可在我的世界觀裡,做人做事要講道理,不能以大欺小,也不能持強凌弱,這不是最基本的東西嗎,怎麼到卓逸他們這兒就變成十惡不赦的罪名了呢?

那問題就只能出在做人這倆字兒身上了吧。

想到這兒我就自嘲似的笑了一聲,自言自語似的嘟囔:“嗎的,其實我以前好像也不這樣,我就記得師父他們重歸天道之前,剛把我跟青鸞從道場裡放出來那會兒,我的行事風格壓根不是這樣的。

那會兒我倆打心眼裡壓根沒把人當人啊,只當是一群動物,我就記得西漢景帝那會兒我倆在臨淄晃悠,遇見街邊上有賣甘豆粥跟飴糖糕點的,青鸞想吃,但是我倆沒錢付賬,那小販看我倆吃白食就要報官抓人。

我當時二話沒說,直接一道巫決過去把他給咒死,連帶著衝過來的三個官兵一起,四個人的魂魄一個沒剩,都被我幹了個魂飛魄散。

反正那會兒我倆就跟倆江洋大盜似的,看見好吃的、好玩的直接搶,相中誰家房子了,我就把那家人全殺了跟青鸞搬進去住。

後來青鸞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她說做事不能這麼霸道,否則容易招來麻煩,我當時還跟她犟呢,殺一群奴隸有什麼好霸道的?再說這世上的大巫都死絕了,誰能來找我倆麻煩啊?

但這種心態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呢?”

我又點燃了一支菸,看向依然坐在窗邊的卓逸:“應該是東漢末年,我認識供奉殿的那些老不正經之後。

我跟你說,那幫老比養的賊不正經,成天摟個娘們兒在大殿裡喝酒,正事兒是一點不幹啊,當時我好像是因為參悟大衍星圖的事兒跟青鸞鬧了點彆扭,心情不好,在邯鄲那邊屠了幾個村子,結果供奉殿的人就來抓我了。

但是這幫小子沒啥本事啊,一照面就讓我打的跟孫子似的,你是不知道,當時他們跪地上求我,讓我饒他們一命,只要放過他們,他們就回去向靈帝劉宏保薦,讓我做供奉殿的首席供奉。

當時正好趕上青鸞來找我,我倆一商量,感覺去皇宮體驗體驗生活也挺好,就借坡下驢答應下來,進供奉殿胡混了一陣子,哎呦,該說不說的,那段時間過的是真他嗎瀟灑、快樂啊。

你是不知道那幫比有多損,領著我偷摸跑司徒王允府裡偷看貂蟬洗澡,後來又偷看人家跟董卓辦事兒,又幫著迷暈董卓,給她跟呂布倆偷晴創造機會,嗨,別提了,都他嗎損冒煙兒了。”

我這話說出去,卓逸聽著就跟天方夜譚似的。

她用那種賊離譜的眼神看著我:“這他嗎的……你說這些玩意,我要沒點歷史知識底蘊還真他嗎聽不懂。”

“能不能聽懂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段時間我過的確實很快樂。”

我抬頭望向天花板:“供奉殿裡過的是朝酒晚舞的日子,那時候也沒啥娛樂活動啊,每天早上起來支個鍋、燉上幾十斤羊肉,再溫上幾罈子酸溜溜的、比我尿都渾的美酒,一幫人先圍一圈兒喝個爛醉。

完了等天黑了之後呢,就從皇宮裡挑它幾十個漂亮姑娘過來跳舞、陪酒,也沒人作弊,都是啥時候喝到不省人事了啥時候為止。

不過青鸞還是比較有正事兒的,她是女的,不可能跟我們瞎胡鬧,就一直在自己的靜室裡閉關,每到初一十五準時開壇,給這幫道友講我倆從師父那繼承的大道,晚上再陪我觀天象、一起參悟大衍星圖。

也就是那短短百多年光景,所有供奉殿的人都拜在了截教門下,可以說截教都快讓我跟青鸞重新發揚光大了,有教無類這四個字被我倆貫徹的淋漓盡致,整個大漢跟後來西晉疆域內的山精鬼怪就沒有一個不認識我倆的。

要不是因為後來八王之亂、五胡亂華,我倆看著鬧心選擇回山裡隱居,那六百年前跟崑崙和冥府的對抗還指不定啥結果呢。”

說到這兒我又嘆了口氣:“哎,反正我跟孟無塵啊、尹無心啊,都是從那個時候認識的,青鸞看中了孟無塵為人忠厚、內秀,我是相中了尹無心身上的邪氣,他們算是我跟青鸞的朋友,也可以算是我們的半個徒弟。

哦對了,憐兒本體就是皇宮裡的一把瑤琴,當年靈帝昏庸無道,很多宮女都活不過二十歲,她們中演奏過這把琴的人將怨念匯聚在了上面。

沒成想久而久之那怨念竟然成精了,同為怨氣化身的月璃見獵心喜,就讓我收下她、教她修煉,我給她取名叫憐兒,她就這麼成了我唯一的徒弟。”

我越說越來勁,但內心裡那股淒涼的情緒也是控制不住的往上湧。

感覺卓逸也有點聽上頭了:“然後呢?顧言你跟我說這些想表達什麼?”

“我想表達的是,就是這些朋友讓我心態發生了變化。”

我抬起頭,望著玻璃頂棚上那厚重的烏雲:“以往都是我和青鸞四海為家,跟人類社會格格不入。

直到認識了他們,我才明白什麼叫兄弟情、師徒情,什麼叫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也可能是因為世上只剩下我們兩個巫,這種打心眼裡的孤獨感讓我們不自覺的想要融入進人類這個群體。憾凊箼

反正從那時候開始,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我們潛意識裡已經把自己當人了,不過話是這麼說,我那會兒的行事風格依然很霸道,也沒把人命太當回事兒。

畢竟古時候人命太不值錢,往往一場持續幾年的大戰下來,人間就會多出上百萬餓殍跟屍骸,直到這一世,我用顧言的身份重新活了一次。”

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用人的身份重新活了一次,把人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全都經歷了一遍。

而且青鸞交還給我的記憶是不完整的,我一開始想不通,認為她對我隱瞞了什麼東西,直到現在我才漸漸明白過來,以她的行事風格,她一定是淡化、抹去了不少我記憶中與巫有關的痕跡,讓我以一個純粹的人的身份自己做出選擇。

是留下來,站在人的角度渡過這次危機,還是以巫的身份,跟青鸞一起寄神天道,卓逸,你認為我的猜想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