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三兩 作品

第43章 第 43 章

    想到魏玠,梁晏心中變得五味雜陳,他已經很久不曾去玉衡居了,從前他雖然會嫉恨魏玠,會偶爾與他作對,好以此得到些快慰,卻也從未真正憎惡過他,更不從與他交惡。他聽到旁人說魏玠的不是,總會下意識去維護,好似說魏玠不好,也是對他的否定一般。

    只是他站在魏玠身旁難免要自慚形穢,有了薛鸝的存在後,二人之間便又多了一層隔閡。他心知魏玠不願見他,便也極少再去玉衡居,如今薛鸝失去蹤跡,魏玠從前如此在意她,總不該冷靜地旁觀,或許他會有什麼法子呢。

    梁晏再三猶豫,還是走到了玉衡居,侍者似乎是早得了魏玠的吩咐,見到來人是他,沒有通報便放他進去了。

    他走進庭院,魏玠身著蒼色圓領袍,身姿挺拔地站在其中,約莫十丈開外立有一個木架,上面用繩子綁著各色沙袋,皆如拳頭般大小,如今都已被羽箭刺穿。

    魏玠抬弓拉弦一氣呵成,輕而易舉地刺穿最後一個沙袋,沙土稀稀拉拉地往下滑落。

    梁晏險些要忘了,魏玠從前是皇上的伴讀,君子六藝無不精通,即便是騎射也是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如今換下寬袍博帶,換上這身圓領袍,竟讓沉穩老成的他多了幾分少年意氣。

    “樂安。”他將弓放下,站在那處看向梁晏。“久不見你,憔悴了許多。”

    梁晏想要苦笑,卻發現牽動嘴角的弧度竟成了一件難事,表情便顯得似哭似笑,滿眼都是無奈。

    “鸝娘不見蹤影,我怎能心安。”

    魏玠站定,面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甚至稱得上漠然。梁晏絲毫不意外,魏玠對待什麼人都是如此,即便對待瀕死的大夫人都是這副模樣,只是親眼見他冷漠至此,心底仍有幾分不是滋味。

    “沈吉尚未尋到,分明幾日前還在洛陽的酒肆中討酒,忽的沒了蹤跡,只怕與他脫不了干係。”梁晏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他咬了咬牙,悶聲道:“鸝娘這般嬌弱,叫人擄走也不知會受多少苦。”

    魏玠終於附和了一句,似是在安慰他。“薛鸝不會有事。”

    梁晏緩緩籲出一口氣,強撐起精神道:“你說得對,我還等著她回來完婚,她必定不會有事,興許過幾日便能尋到她。”

    魏玠不置可否,只問他:“陛下已準你隨平遠侯一同去駐守上郡,如今鸝娘不見蹤影,你待如何?”

    梁晏無奈道:“不找到鸝娘,我怎能安心離開洛陽。即便要罰,我也要先尋到鸝娘。禮雖未成,她卻已是我認定的妻子,是生是死我都不能拋下她。”

    魏玠眸中漸漸泛起一種近乎嘲諷的笑意,緩緩道:“想不到你對她竟如此情深意切,我倒有些意外。”

    梁晏被他說得心中羞愧,無奈道:“舅父說你也在尋找鸝娘,多謝你不計前嫌。”

    “不必謝我。”

    他瞥了眼陰沉的天色,提醒道:“我便不留你了,早些回府吧。”

    梁晏離開不久後,烏雲已經壓到了頭頂,狂風大作,卷著枯葉飛沙衝撞門窗,沒一會兒大雨傾瀉而下,激盪出大片雨霧,隨風落入屋舍,空氣中都泛著涼意。

    他步履從容地緩步走過長廊,隨著他的腳步聲逐漸清晰,沉悶地迴響在暗室中,鎖鏈的撞擊聲變得愈發激烈,反而在他站在女子身前的那一刻,方才透著焦躁與恐懼的聲響忽地平息了。

    魏玠笑了笑,問道:“你醒了?”

    玉衡居的侍者只效忠於魏玠,不會置喙他的所作所為,因此無論他如何對待薛鸝,都是薛鸝自作自受。

    薛鸝被堵住口舌,惶恐地瞪大眼,伸手抓住魏玠的袖子,近乎乞求地搖晃。

    魏玠蹲下身,不急不慢地替她鬆開。

    薛鸝的眼睛已經紅了,嘴唇也微微乾裂,只要她一動,腳腕上的鎖鏈便會嘩啦作響。

    她竭力讓自己冷靜,聲音卻忍不住發抖。“從前是我不好,可是事情已經過去,表哥若不滿意,好好與我說便是,何必如此待我。”

    魏玠只覺著,不愧是薛鸝,即便落入這般境地,還能立刻回過神先與他賠不是。

    薛鸝的嗓音喑啞,髮髻也掙扎到凌亂。她記不清自己怎麼到了玉衡居,只記得自己在馬車中睡了過去,醒來後四周一片漆黑,她被絹布覆住口舌無法呼喊,又驚又怕地過了許久,面前才出現侍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