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25章 第 25 章

    傅知寧福了福身:“那小女再找找。”

    “你快些找,莫要在宮裡流連太久。”侍衛沉聲道。

    傅知寧應了一聲繼續尋找,每次遇見人都會上前詢問,有好心的宮人還會幫著詢問一下。

    傅知寧找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因為疲累停了下來,正要回去時,抬頭便看到了趙懷謙。

    這是今晚兩人第二次單獨見面,而第一次顯然不那麼體面。

    傅知寧侷促一瞬,還是上前行禮:“殿下。”

    “你在找什麼?”趙懷謙問,顯然已經看了她許久。

    傅知寧回答:“荷包丟了,在找荷包。”

    趙懷謙看一眼周圍:“你今晚似乎沒來這裡,在這裡找的話,只怕是找不到。”

    傅知寧不語。

    趙懷謙還想說什麼,卻在開口的瞬間懂了:“丟在哪不重要,找不找得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叫人知道你丟了荷包,即便有人拿到也不好做文章對嗎?”

    “女子命如浮萍,名節比天大,小女也是無奈之舉。”鑑於他今日救了自己一命,傅知寧沒有藏著掖著。

    趙懷謙笑了一聲:“傅知寧,你真的很聰明。”

    傅知寧垂著眼眸,似乎對他的誇讚無動於衷。

    趙懷謙也不在意,轉身隨意找了塊石頭坐下:“今日之事,你打算怎麼辦?”

    “小女不過一個六品主事的女兒,連自己的命都做不了主,又能怎麼辦,”傅知寧看向他,嘴上說著自輕的話,眼底卻一片清明,“只能捂著掖著,不見天光,否則只怕行事之人罰酒三杯,小女卻要搭上全家性命。”

    趙懷謙久久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知道行事之人是誰?”

    傅知寧抬頭,看了一眼蒼穹。

    趙懷謙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我今日來,本就是想提醒你小心皇后,沒想到你已經猜到了。”

    “不難猜。”傅知寧臉上沒什麼表情。

    真的不難猜,昨晚所有人去泡溫泉時,二皇子親口說了,他是在御花園聽到宮人提及,才突發奇想來倚翠閣找她,若是貴妃刻意引走眾人,何必經由外人的口告訴他如何行事。今日就更別說了,大庭廣眾之下,所有人看著貴妃的人將她帶走,貴妃更不會這個時候對她做什麼。

    總共就兩個答案,一個不是,那另一個肯定就是了。

    “從前就一直聽說你有七竅玲瓏心,比那些所謂的世家子弟還要強上三分,如今一看,果然如此。”趙懷謙噙著笑,語氣溫和許多。

    傅知寧也笑笑:“傅知文說的?那小子總是愛吹噓。”

    趙懷謙笑而不語。

    兩人又閒聊幾句,傅知寧便要離開,趙懷謙看著她纖弱的背影,突然忍不住叫住她:“傅小姐。”

    “嗯?”傅知寧回頭,月色下眉眼如畫,恍若天上來。

    趙懷謙恍惚一瞬,回過神後緩緩開口:“忘了告訴你,做錯事的人,多少還是遭了報應,雖跟你遭受的那些相比不值一提,可好歹也算惡有惡報。”

    說完,他將清風臺的事說了。

    傅知寧靜站片刻,轉過身來對他福了福身,這才轉身離開。

    夜涼如水,寸土寸金的紫禁城也沒有多一分春意。傅知寧走在鋪了石板的小路上,兩側的梅樹繁花落盡,只剩下糾結乾瘦的長枝。

    傅知寧不緊不慢地走著,快走到倚翠閣時,腳步突然慢了下來。

    倚翠閣大門口,百里溪背身而立,聽到身後輕微的腳步聲後回頭,兩人在月光下猝不及防對視了。

    傅知寧頓時嘴唇有些發乾,抿了抿後才走上前去:“掌印大人。”

    百里溪定定看了她片刻,突然朝她伸手。傅知寧不明所以地看過去,就看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掌上,放著一個有些發皺的荷包。

    “是你的吧?”他問。

    “……是。”傅知寧拘謹地點了點頭,從他手心拿走荷包,“多謝掌印。”

    不知他拿了多久,荷包還溫溫熱熱的,滿是他的體溫。

    她這兩日經歷了太多,從心到身都乏得厲害,不論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就連對眼前人的懼怕,似乎都少了許多。見百里溪不再說話,傅知寧便福了福身,低著頭繞過他往院裡走。

    獨自一人快走到院中心時,百里溪突然問:“我那兒新得了上好的桃花釀,你要去嚐嚐嗎?”

    傅知寧腳步一停,怔愣地回頭看他。

    十五的月光太好,彷彿為他淡漠的雙眸鍍上了一層人情味,連帶著他整個人都沒那麼冷了。

    “想來你回去,也睡不著。”他緩緩開口。

    一刻鐘後,傅知寧出現在司禮監。

    嗅著空氣裡若有似無的木檀味,傅知寧總算腦子清醒許多,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

    她方才是怎麼想的?竟然答應百里溪來司禮監喝酒……那可是百里溪!那可是司禮監!她就算這兩日受了大打擊,也不至於連命都不要了吧?

    傅知甯越想越不安,見百里溪把自己帶到這裡後就出去了,到現在都一直沒回來,逃跑的心便蠢蠢欲動。

    儘管在心裡反覆思量了逃走可能會付出的代價,她還是忍不住站了起來,扭頭就要往門口走,可惜還沒走幾步,緊閉的房門突然開了,百里溪拿著一個罈子邁了進來。

    兩個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對,百里溪眉頭微挑,眼底閃過一絲探究。

    “……小女聽見掌印回來了,便過來迎迎您。”傅知寧謊言張口就來,說完趕緊上前去接罈子。

    百里溪任由她將五斤重的酒罈接走,到桌邊坐下後看向她:“我習武多年,倒是第一次被人聽到腳步聲。”

    傅知寧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聽不懂他的意思。

    “坐吧。”他緩緩開口。

    傅知寧連忙拿著酒罈到桌邊坐下,正要說點什麼緩解氣氛時,門口便傳來了敲門聲:“掌印,該吃藥了。”

    “進。”百里溪頭也不抬地將杯盞擺好。

    一個小太監端著藥進來,看到傅知寧也不驚奇,低眉順目地放下藥碗便離開了。

    百里溪端起藥碗,將黑乎乎的藥一飲而盡,放下碗時對上了傅知寧好奇的眼神。

    “您……生病了?”傅知寧小心地問。

    百里溪面色不變:“溫補之藥。”

    傅知寧點了點頭,又想說是藥三分毒,還是少吃藥為好,可一對上他的眼睛,便不敢說了。

    百里溪也不多問,只是慢條斯理地將酒罈打開。

    夾雜著桃花香的酒味頓時在房間中瀰漫,傅知寧一邊緊張,一邊忍不住動了動鼻子。她酒量不太好,平日卻喜歡淺酌幾口,最偏好的就是各種花釀,小時候還因為偷喝酒怕被父親責罰,躲在百里溪屋裡不肯出去。

    那個時候,好像喝的就是桃花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