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南兮 作品

第八百八十一章 如是左右一團和氣反而是取禍之道

 讓寶玉進去住住,怎麼了? 

 夢坡齋,書房 

 賈珩與史鼐在嬤嬤的引領下,進入書房,雙方再次落座,小廝上了香茗,退出書房,一時間就剩下賈珩與史鼐以及史信三人。 

 史鼐看向史信,說道:“信哥兒,你去外面守著。” 

 “是,伯父。”史信拱手應著,離了書房,站在門口。 

 史鼐放下茶盅,目光定定地看向那少年,問道:“子玉尋我可是為著軍機處的事兒?” 

 他不認為先前沒有來往的少年,能有多少私事需要問他。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世伯,確實有些軍務的事兒要詢問世伯。” 

 “哦。”史鼐聞言,心頭微動,正襟危坐,靜待其言。 

 賈珩面色沉靜,道:“世伯先前整軍,觀閱軍容,可知固原、延綏等鎮軍兵戰力幾何?經過整飭之後,可堪大用?” 

 史鼐默然片刻,整理著言辭,道:“子玉,西北邊鎮苦寒,地廣人稀,況經年以來,少歷戰事,軍卒久疏戰陣,領兵軍將常年戍邊,日子清苦,故而大多吃著空餉,急切之下尚不好大動干戈,而且兩鎮兵馬定額也才不過將將十萬,我前往查察之時,吃空額有著三四成,已經斥令兩鎮總兵後續補額、削減兩成,如今尚不知是何情形。” 

 相比大同、太原,固原、延綏軍鎮的邊防壓力就要弱上許多,因此兩鎮的兵丁經制不多。 

 賈珩問道:“世伯前往邊鎮之時,可曾以國法綱紀雷霆處置一些軍將?” 

 史鼐道:“處置倒是處置了一批將校,這些軍機處都有通報,最高的有一位參將,還有幾位遊擊將軍。” 

 賈珩面色不為所動,而是說道:“怪不得聽戶部的齊閣老提及,邊鎮鎮兵對戶部乞餉的錢糧空耗仍不見減少。” 

 史鼐聞言,面色倏變,目光炯炯,問道:“子玉,難道聖上還有意重新整飭?” 

 如果對兩鎮再行整飭,那麼就意味著先前對他的整頓不滿。 

 不怪史鼐不為之神經緊張,因為賈珩在崇平帝跟前兒的聖卷,倚為股肱,定然有著內部消息。 

 賈珩道:“固原與延綏不直面女真兵鋒,可以放一放。” 

 史鼐暗暗鬆了一口氣,又道:“子玉,邊鎮有著百萬之數的兵力,已為積年痼疾,非一日可祛除,萬萬不可操之過急。” 

 賈珩並未接這話,而是問道:“南安郡王那邊兒如何?” 

 史鼐道:“南安王爺去往寧夏查邊,具體情形,我尚不知,但寧夏之地,西寧郡王坐鎮多年,治軍有方,而寧夏總兵胡魁是西寧郡王的女婿。” 

 賈珩目光閃了閃,說道:“怪不得。” 

 怪不得南安郡王虎頭蛇尾,草草了事。 

 史鼐遲疑 

 了下,看向那少年,說道:“先前朝會之上,子玉似與南安郡王有了一些誤會?” 

 在賈珩之前,賈史王薛四家與南安郡王、北靜郡王都是幾代人的交情,不是輕易能夠割裂的。 

 “也不能說是誤會,不過政見不合罷了。”賈珩面色澹然,看向史鼐,道:“此事,世伯不用太過放在心上,如是左右一團和氣,反而是取禍之道。” 

 其實史鼐應該和南安郡王有著不淺的交情,畢竟兩人都是五十上下的年紀,認識的時間都是幾十年了。 

 而他真正起勢才幾年?將來走到哪一步,不是所有人都有信心。 

 史鼐當然不會因為與賈家的關係而與南安郡王反目成仇,這不符合人性。 

 史鼐聞言,品著賈珩的話,心頭卻劃過一道亮光,心神劇震。 

 是了,如是左右一團和氣,反而是取禍之道。 

 這個子玉,真是了不得啊,這般年輕就已如此老辣,讓人匪夷所思。 

 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 

 賈珩面色澹然,說道:“世伯,軍機處這二年都會全力應對虜事,餘下的齟齬,都是小節。” 

 四王八公之中,除了北靜王……嗯,總之,他的立場註定不可能再與這些舊武勳站在一塊兒。 

 史鼐點了點頭,說道:“子玉為開國以來年輕一代的翹楚,對虜之戰自也不在話下。” 

 兩個人又隨意閒聊了一會兒,及至半晌午,直到賈母來喚,這才重新返回榮慶堂。 

 …… 

 …… 

 暫且不提賈珩在府中處置諸般瑣事,卻說大明宮,內書房—— 

 冬日日光暖意融融地透過玻璃照耀在書桉上,外間積雪融化,天氣愈發寒冷。 

 身穿龍袍的中年帝皇拿起手中的奏疏,閱覽而罷,默然片刻,一時間有些舉棋不定。 

 分明是賈珩所上的辭去提點五城兵馬司差遣的奏疏,並且舉薦魏王接任。 

 崇平帝擱了筆,問道:“戴權,最近魏王在做什麼?” 

 戴權聽得垂詢,心頭一凜,輕聲說道:“回陛下,魏王在五城兵馬司問事,最近都是早出晚歸。” 

 崇平帝沉吟說道:“前些時日,魏王是去了長公主府上拜訪子玉?” 

 這位天子耳目眾多,前日魏王領著魏王妃嚴以柳前往晉陽長公主府去見賈珩以及咸寧公主,自然沒有瞞過崇平帝的注視。 

 戴權垂手應道:“是,陛下。” 

 崇平帝面色頓了頓,目中若有所思。 

 隨著內閣首輔楊國昌去位,最近動盪不安的朝局亟需迅速安定下來,否則這般人心思動,反而不利國事。 

 如果宗藩之內,忠順王已被廢為庶人,也該讓幾位皇子逐漸深入接觸朝政。 

 崇平帝定了定心神,拿起手中的硃筆,在賈珩所上奏疏停留了下,批閱著四個字“允卿所奏”,將奏疏放置一旁。 

 如子玉奏疏所言,五城兵馬司的差遣,確實影響著他一心備虜,而且也沒有必要。 

 至於那些科道言官的擔憂,不過是危言聳聽,遠遠沒有到那個份兒上。 

 崇平帝起得身來,踱步至窗前,看向遠處殿宇,默然思量一會兒,也不回頭,沉聲說道:“傳旨內閣,以魏王提點五城兵馬司,楚王授兵部右侍郎銜,齊郡王督造皇陵有功,遷任戶部倉場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