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南兮 作品

第七百七十六章 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姑蘇城外,高牆巷弄,屋舍儼然,正是金秋十月,桂子飄香,一樹樹沁人心脾的馥郁香氣,縈繞在小橋流水,青牆黛瓦的江南水鄉。

岸上渡口,此刻江南巡撫章永川,領著幾個巡撫衙門的幕僚,翹首等候多時。

隨著賈珩棄舟登上幹岸,江南巡撫章永川領著一眾幕僚,近前快行幾步,拱手說道:“下官見過永寧伯。”

賈珩目光打量向章永川,中年官吏黑色烏紗帽下的面容,麵皮白淨,細眉深目,頜下蓄著短鬚,標準的科甲出身的讀書人氣質。

賈珩近前而去,虛扶著章永川的胳膊,笑了笑道:“章大人無需多禮,勞煩章大人久等,實是於心不安。”

章永川起得身來,面帶微笑道:“賈大人,前日從兩江總督衙門過來,聽說永寧伯行文已至蘇州官邸,公文之上提到蘇州亟需整飭衛所海防,下官未明其就裡,過來向永寧伯討教。”

“討教不敢說,只是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本來明天想要至巡撫衙門與章大人共議,既章大人相詢,本官也可提前言明。”賈珩微微笑了笑,說道。

章永川頷首道:“永寧伯,此地非講話之所,可否借一步說話?下官在不多遠的福德酒樓略備薄宴,還請永寧伯過去一敘。”

賈珩點了點頭,伸手相邀道:“章大人前面請。”

“永寧伯請。”章永川同樣伸手相邀道。

賈珩點了點頭,然後朝隨行的陳瀟叮囑了幾句,讓其護送著黛玉以及甄溪等幾個小姑娘回返在蘇州城中的府邸,而後,在一眾錦衣府衛的陪同下前往福德酒樓。

酒樓二層,包廂之中

雙方分賓主落座,賈珩看向江南巡撫章永川,在思忖著這位封疆大吏主動等候,恭謹拜訪的用意,其實,也能猜到七八分。

如今兩江總督沉邡革職留用,而兩江總督一職按照慣例都是由江南巡撫一職升任。

章永川過來提前搞好關係,或者說在之後積極配合他在軍務,以便在朝廷中露臉,謀求升遷。

不過,這等文官心思縝密,老謀深算,而且與其打交道要時刻提防。

事實上,到了一省封疆層次,虛以委蛇、言而無信的君子豹變之道,已經運用到爐火純青。

說好的事情變卦,都是家常便飯。

這一點兒,當然比不上忠靖侯史鼎這等姻親。

念及此處,賈珩單刀直入問道:“章大人,先前虜寇劫掠蘇州府,襲擾蘇州府下沿海諸縣,不知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幾何?哪些海防烽候需要重新修築,哪些衛所亟需整飭武備?”

章永川嘆了一口氣,說道:“人員傷亡不小,有二百多人罹難,此外,財產損失不少,賊寇忌憚官軍馳援,搶掠了不少商鋪的財貨,蘇州衛雖然支援及時,但虜寇皆亡命之徒,悍不畏死,蘇州衛畢竟承平日久,與敵接戰,傷亡不小,待下官撫標營以及江南大營的騎卒相援,賊寇才漸漸退去,幸在永寧伯在海門一勝而取得大捷,賊寇憚懼,再不復沿海登陸之患。”

作為駐節蘇州府的江南巡撫,提調一省民政、兼理軍務糧餉,手下還有一支撫標營,可供支援。

當然,賈珩並不怎麼關注這些,而是對章永川的陳述事實,什麼都沒說,但什麼都說了,臨了還沒有忘了恭維。

但就是沒有正面回答那些衛所需要整飭。

賈珩問道:“江防疏漏,海寇來去自如,章大人以為根由在於何故?”

“實不相瞞,主要是錢糧,其次還是水師承平日久,缺少演練。”迎著賈珩的疑惑目光,章永川解釋道:“以上次海寇犯境為例,江南大營水師因與海寇對峙海上,來往照應不及,倒在情理之中,但蘇州衛有五千六百人,可惜兵甲器械破舊不堪,將校士士怯懦畏戰,下官最近也在整頓衛所營務。”

因為江南省沒有都司,而江南府衛地域遼闊,巡撫差不多直接過問地方府衛的軍務。

賈珩點了點頭,誇讚一句道:“這次虜寇犯海,襲擾沿海諸縣,章大人駐紮的蘇州府能夠抵擋海寇襲擾,可見治理地方頗得章法。”

蘇州的海防,原本就是江南大營水師負責,蘇州衛只有示警和安境保民之責。



“不敢當永寧伯誇讚,只是南兵少歷戰事,面對賊寇侵擾,多是勉強支撐,戰力堪憂,永寧伯引江北之兵能夠大勝海寇,才是激勵人心。”章永川目光熠熠地打量著對面少年,恭維說道。

眼前少年為天子跟前的紅人,先前兩江總督衙門與眼前少年的較量中,也因鎮海軍節度使甄鑄的大敗而決出勝負。

沉節夫去位不久矣!

賈珩道:“江南省下府衛諸兵,比之江南江北大營,軍紀更為散漫,應嚴厲整飭。”

章永川點了點頭,道:“下官也是這般認為,只是對兵事不通了了,還想聽永寧伯高見。”

“高見談不上,江南大營方面準備在整飭之後,待蘇州烽候示警。”

與章永川敘話而畢,已至午時時分,各式各樣的江南菜餚擺放在黑色漆黑圓桌之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章永川目光期待地看向對面的少年,道:“永寧伯,府衛沿海烽候,永寧伯什麼時候有時間,巡查一番。”

這位巡撫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一句兩江總督衙門,官場之上,最忌交淺言深,但這恰恰是釋放的信號,我與兩江總督衙門沉邡不是一路人。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明天還有事兒,後天如何?”

明天還要去會稽駙馬府上,將兩淮鹽務的最後一塊兒拼圖找到,剩下的就是練兵、備虜,同時前往濠鏡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