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南兮 作品

第六百二十二章 崇平帝:戶部除了要錢,還是要錢!

    含元殿,前殿

    正是午後時分,內閣三位閣臣聚在一堂,垂手等候,殿中空曠、陰涼,在這暑氣炎炎的夏日,倒讓人生出一股涼爽之意。

    過了一會兒,隨著殿外內監尖銳的聲音響起:「陛下駕到。」

    楊、韓、趙三位閣臣心頭一震,向著在內監簇擁下,來到金鑾椅上落座的崇平帝行禮,只是見到跟在天子身旁的左都御史許廬,多是心頭詫異了下。

    今日是夏糧徵收之事,都察院總憲來此作甚?

    「臣等見過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三位閣臣開口敘說道。

    「諸卿免禮。」

    崇平帝面色淡漠,目光逡巡過下方三位閣臣還有一位左都御史,開門見山道:「今歲夏糧又到了徵收之期,諸省情形如何?」

    說著,將目光投向楊國昌。

    楊國昌蒼聲道:「啟稟聖上,去年冬,山東、河北、山西、關中不少地方未見下雪,而開春後,斷斷續續才下了兩場小雨,諸省反應普遍受災,如今臨近夏糧徵收,各地報災的奏疏最近更是如雪片兒一樣遞送上來,多是要求蠲免賦稅,山東兗州府、東昌府諸縣受災最為嚴重,蝗蟲肆虐,請求朝廷撥付米銀賑濟。」

    刑部尚書趙默眸光陰沉幾分,心頭冷哂,又是山東災情嚴重,楊閣老還真是照顧桑梓,不僅要蠲免賦稅,還要朝廷撥銀賑濟,這些銀子都是江南諸幾省的民脂民膏。

    崇平帝聞言,眉頭皺了皺,看了一眼楊國昌,道:「真是奇了,往年也不見如此旱情,緣何今年報災的奏疏,一波接著一波?」

    只怕又是在劍指賈子鈺,幾省都經旱不雨,偏偏還要大修水利,勞民傷財之論,物議沸然。

    楊國昌不疾不徐道:「回聖上,近些年北地大旱,赤野千里,自入五月以來,暑氣大漲,旱情有愈演愈烈之勢。」

    旱情既然有愈演愈烈之勢,那麼所謂的提防入夏之後的暴雨成汛,自就成了無稽之談!

    刑部尚書趙默面色一整,開口接話說道:「聖上,前日內閣連同軍機處對地方官員激起民變事宜,下達問責詔諭,如是因百姓生計之難而激起民變,朝廷以律嚴懲,臣思來各地官員,皆在糧稅上請求蠲免,許是因噎廢食,也未可知。」

    因為河南民變一起,百姓群起響應的慘痛教訓,連同崇平帝在內的文武群臣,都對北地諸省採取了寬宏主張,即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激起民變,否則自督撫以下,悉數問責不等。

    層層壓實下來,自然形成了一些府縣開始報災,趁機蠲免錢糧的風氣,當然,其中也有更為深層次的原因。

    韓癀皺了皺眉,心頭嘆了一口氣。

    因噎廢食,趙伯簡分明還是在勸諫聖上,只是此言不夠委婉,只怕引得聖上不喜,縱是要遏制賈子鈺崛起之勢,也不能操之過急,落了行跡。

    不等崇平帝細品趙默之言,韓癀道:「聖上,諸省今年的確受災嚴重,多地歉收,臣以為當務之急還是需積糧備荒、修河抗旱,該蠲免賦稅的蠲免,該興修水利的興修水利。」

    崇平帝看著下方三位閣臣竟是隱約間氣調一致,兩彎瘦松眉下的清眸閃了閃,心頭卻不由湧起一陣狐疑。

    事實上,崇平帝的政治嗅覺依然敏銳。

    朝堂上三股文臣勢力的確在某些問題上達成了一種默契,或者說共識!

    必須壓一壓永寧伯!

    簡言之,隨著賈班總督河南軍政,文官集團感受到一股龐大的壓力,漸漸形成了一種普遍的擔憂。

    永寧伯不僅在兵事上話事權漸重,還有插手地方民政的傾向,而其本人又為軍機大臣,待回京之後,其與之身後的軍機處,將來會大肆侵奪內閣職權。

    必須壓一壓!

    就連內閣次輔韓瘦也對此事予以默認,既不出手,也袖手旁觀。

    因為賈珩的手伸的太長了,在河南的種種做法,通過河南官員向京都齊浙兩黨官員的書信往來,都被一一披露出來。

    又是興修河堤,又是整頓吏治,又是打擊士紳…………在韓廣等一些「有識之士」眼中,都見著四個字,躁厲、狠辣。

    這樣的武勳執政中樞,不說軍政大權集於一人,就說這般施政躁切,那天下也要被搞的大亂。

    如果只是單純的武勳,那麼韓瘦等浙黨為了驅逐齊黨,還能暫且與其合作,容忍一時,但現在的賈玩,已有向民政滲透的架勢,再結合崇平帝對賈班的信任。

    將來會不會出現內閣被架空,齊浙兩黨全部俯首聽命的趨勢?

    無論如何都要先壓一壓,等挫其銳氣後,再以浙黨與其結盟,藉助其武勇將略克定東虜。

    因為不能和賈珩直接衝突,那麼現在就成了避其鋒芒,迂迴攻訐。

    說白了,就是不直接衝突,因為直接衝突也沒用,身在內閣的三位閣臣知道,天子完全不看科道彈劾賈子鈺的奏疏。

    那麼就只剩一個選項。

    反向加速,過度執行,放大問題,然後最後出了大問題,鍋就讓賈珩來背,那樣在天下造成一種「彼武勳也,年少識淺,不通政事」的印象。

    如此一來,徹底將賈珩的政治觸角限制在領兵、打仗的將帥角色定位,這樣最多容忍個十年,縱然東虜平定,武勳也會漸漸退居政治中心。

    說白了,我承認你在兵事上的話語權,但政務上,你外行指導內行,肆意作為,惹得上下亂成一團。

    這種共識,幾乎沒有人敘說,但卻在齊浙兩黨之間,達成一種驚人的默契。

    壓一壓,壓回京城,壓回軍機處,壓回武勳該有的位置!而當年崇平帝手下的四川總督高仲平就是被這般壓制下去,其人上馬管軍,下馬牧民,也差不多是全才,但一鎮四川就是鎮幾年,中樞不得進。

    當然也有四川這樣的關中大後方,確實需得一位崇平帝的親信重臣鎮守的緣故,而文官對僅僅是舉人出身的高仲平,排斥也有一部分原因。

    而文官官僚集團的強大在於,如果形成了反向加速的默契,縱然是皇帝都無法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官僚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