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南兮 作品

第五百八十七章 惜春:看來縱是出家也……

    寧國府

    後宅內廳之中,秦可卿陪著賈母以及薛姨媽、王夫人、鳳紈、三春、釵黛、湘雲在廳中敘話,興高采烈,氣氛喧鬧,而惜春所在的院落,卻在春日近晌靜謐難言。

    西窗廂房下,妙玉與邢岫煙隔著一方漆木棋坪對坐,而惜春則在書房西南角下的書案後,坐在太師椅上,挽起衣袖,纖細白皙的胳膊,拿起畫筆,沾墨繪畫。

    軒窗下,妙玉一身月白色道袍,氣質素雅,三千青絲以一根藍色布條在肩後束起,玉容晶瑩如雪,玉手捏起一顆黑色棋子,輕輕放在黑白縱橫的棋盤上,發出輕不可察的清脆碰撞聲。

    妙玉的手十指纖纖,白皙如玉,略有幾許蒼白。

    對面坐著的邢岫煙手中也捏起一顆白子,放在棋坪一角,年近二八的少女著淡紅底色褙子,下著蘭色素裙,秀髮紮起一個斜髻,明額前覆著空氣劉海兒。

    兩人一清冷安靜,一個淡然閒適。

    氣韻相契,好似一顆晶瑩剔透的冷玉,懸浮在飄淼嵐煙的淡淡雲霧中,唯有等清風而來,吹動雲霧,才能見到妙玉一二綽約風姿。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嬤嬤的喚聲:「四姑娘,大奶奶喚你和岫煙姑娘過去用午飯呢。」

    惜春清霜小臉上見著認真、專注,執起手中畫筆,在畫紙上勾勒暈染,只見蓊鬱翠麗的山山水水間,亭臺樓閣具現影繪,聽到外間喚聲,輕聲道:

    「入畫,去和嬤嬤說,等會兒我就過去用飯,讓嫂子不用等我,她們先吃著就是。」

    入畫應著,然後去了。

    不想,外間又傳來那嬤嬤的聲音,道:「四姑娘,西府老太太、太太還有幾個姑娘都過來了,說是有了大爺的消息。」

    因為惜春一向喜歡清靜,再加上有一個妙玉時常過來敘話,這些嬤嬤也就得了秦可卿的吩咐,都不好貿貿然進來打擾。

    聽到「大爺」兩字,惜春「呀」地一聲,手中畫筆頓時落下,砸落在產自徽州的上好畫紙上,近乎完工的畫卷頓時被汙了一塊兒,少女稚麗冷峭的小臉,驚喜之色密佈。

    珩大哥的消息?

    而與此同時,軒窗下也傳來「吧嗒」一聲,妙玉捏著棋子的素手,停留在半空中,棋坪上幾個棋子砸至棋格,女尼黛眉下的清瑩明眸同樣見著驚喜和恍惚。

    入畫連忙將那嬤嬤請進裡廂,嬤嬤面帶笑意地敘說著經過:「方才西府老太太說,珩大爺在河南收復了開封府,汝寧府,打了個大勝仗。」

    此言一出,恍若三月暮春的微燻暖風,帶著花草的馥郁芬芳吹動簾帷,吹進室內,也吹進了小小寂寞的城,讓正在下棋的兩人都是怔了下。

    一驚,一喜。

    惜春聞言,俏麗小臉上喜色流溢,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那嬤嬤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說道:「老太太說,是二老爺午朝回來時說的。」

    惜春翕然地點了點頭,轉眸看向一旁的邢岫煙和妙玉,輕聲道:「妙玉姐姐,岫煙姐姐,嫂子既然來喚,不妨一同隨我過去看看?」

    妙玉芳心正自喜不自抑,聽到惜春這話,秋水明眸凝了凝,一時間有些遲疑。

    邢岫煙看向妙玉,捏著手帕在胸前,不塗而紅的粉唇微啟,櫻顆方綻,認真說道:

    「老太太和二太太都過來,你過去也沒什麼的,況戰事方定,不知多少黎民百姓罹劫兵燹,你過去唸幾遍往生咒也是好的。」

    妙玉的心思,她和惜春妹妹都看出一些,不知為何,一腔情絲牽絆在那位已有家室的珩大爺身上,可化外之人,非僧非俗,將來之事難為。

    念及那位珩大爺......

    少女卻是不由想起

    來榮國府時的初見,而非之後在榮慶堂中的旁觀,那明明臉頰微醺,偏偏清冷一如幽石寒潭的眼神,讓人見之難忘。

    妙玉也沒再推辭。

    這時過去,也好聽聽那人的消息。

    前日鴻雁東來,字裡行間有著給惜春的囑託,卻並未見隻言片語予她,許是......在外征戰,忙忘了吧。

    惜春靜靜看向妙玉,心頭有些好笑。

    不由想起以往與妙玉的相見,她既也喜歡哥哥,可口稱佛號,說什麼佛法,六根不淨。看來縱是出家也難求解脫呢。可不出家......她將來又能如何呢?

    這些隱秘心思在少女心底一閃而逝,轉而那嬤嬤已催著惜春以及妙岫兩人前往秦可卿那邊兒。

    嗯,就恍若涓涓細流,匯入江河,今日的寧國府,註定要為來自中原大地的捷音而不平靜。

    北靜王府,正是午後時分,後院花廳中,以八架琉璃架,凋繪芙蓉、仕女、松鶴圖案屏風分隔開來,內裡陳設傢俱多為上乘的黃花梨和紫檀木,獸頭燻龍中青煙嫋嫋,安神定心,暖香宜人。

    中堂畫下的太師椅上,不是坐著北靜王妃甄雪,而是一個著綾羅衣裙,五十歲上下的婦人,婦人面皮白淨,眉梢眼角見著淺淺皺紋,而從眼角內側至鼻翼的法令紋,愈添了幾分嚴厲。m.x.com

    而下首的梨花木椅子上,坐著一個著水綠梅白色對襟褙子,下著素色馬面裙,雲堆翠髻、浮翠流丹的麗人,雙腿併攏,削肩低下,垂著螓首。

    北靜太妃目光緊緊盯著甄雪,面色寡淡不見一絲笑容,道:

    「城東有一家觀音廟,那裡的送子觀音很是靈驗,天氣暖和了,你也不要一直在家裡,也去廟裡上上香,不要總在家裡待著不出去。」

    自從北靜王去了邊鎮查邊兒,甄雪就在府中待著。

    或者說,甄雪不像其姐楚王妃甄晴,這位少婦原是「宅女」的性子,婚後時常在家中看看書、練練字、養養花,然後逗弄逗弄自家女兒水歆,旁的誥命夫人之間的交際也不怎麼去著。

    嗯,用後世話,提前過上了退休生活,少走了幾十年彎路。

    在後院庵堂,吃齋唸佛的北靜王太妃,今天用罷午飯,則在後花園喚住了甄雪。

    甄雪玉容蒼白,緊緊抿著櫻唇,聲音有些柔弱道:「婆婆,兒媳知道了。」

    「你和溶兒這樣一直沒有男孩兒,我們老水家一脈單傳,你這般下去......哎,如是實在生不出來,老身也不為難你,你自己生不出來,攔阻著別人生,成什麼樣子?」

    北靜太妃說到這裡,也動了幾分情緒,道:

    「我們水家祖上是大漢朝世襲罔替的郡王,按例有一個正妃,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