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南兮 作品

第五百四十二章 滿朝文武苦賈珩小兒久矣!

    卻說,從六部出來尋酒樓吃午飯的官員,有的途徑宮門口,見著柳芳、金孝昱等人,因是尾聲,就詢問著一早就來看熱鬧的官吏,於是一些傳言開始在神京城部衙、寺監發酵。

    軍機大臣杖責屬吏司員,或因洩憤,或因爭執,一時間,流言四起。

    有的人就打聽起因,柳芳逢人就說,聖上今晨召集軍機處和內閣議事,軍機大臣、檢校京營節度副使賈珩,說什麼河南有變,為閣臣和軍機處同僚駁斥,而後他和金孝玉兩人與賈珩口角幾句,不想賈珩竟利用錦衣都督職權將兩人杖責。

    這番傳著傳著,就愈發變了樣,軍機大臣賈珩說河南官軍剿寇大敗,調兵遣將,支援河南,閣臣斥其小兒夢囈,杞人憂天!

    至於軍機處,同為軍機的施大人以及全班司員齊齊反對,賈珩自覺丟了顏面,出來遇到金、柳二人,與其口角幾句,拿其洩憤撒火。

    這番言論一出,翰林科道恍若聞到血腥味一樣,將不善目光投在了賈珩身上,京中暗流湧動。

    翰林院,官廳

    左都御史許廬用罷午飯,剛剛從外間步入官廳,見著聚攏在一起議論御史,皺眉喝道:“官廳之中,不去做事,聚攏喧譁,成何體統!”

    正在議著的御史,喧鬧聲音為之一降,散將開來。

    這時,山西道御史王學勤面色一肅,拱手道:“總憲大人,軍機大臣賈珩無人臣禮,在宮中擅操權柄,喝令錦衣杖責軍機司員,總憲大人可曾知道?”

    許廬皺了皺眉,沉聲道:“本官所知,怎麼與爾等所言不同?”

    迎著幾位御史的疑惑目光,許廬面色冷硬,徐徐道:“軍機司員柳芳、金孝昱兩人,依仗武勳身份,狂悖無禮,在宮禁重地攔阻、威脅詈罵軍機大臣賈珩,而後為錦衣都督將二人以律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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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一個御史道:“賈珩既為軍機大臣,又為錦衣都督,所以是錦衣都督為了維護軍機大臣的體面,命錦衣杖責兩人?”

    說到最後,幾乎有一種“堂下何人,為何狀告本官”的即視感。

    眾人也覺得荒謬。

    許廬沉聲道:“金、柳二人狂悖驕狂,咆孝禁中,錦衣杖責二人,以正國法綱紀,縱是本官為錦衣都督,也會如此處置!”

    王學勤面色變了變,沉聲道:“總憲,不管如何,賈子玉全無軍機風度,只因上奏進言為閣臣和同僚駁斥,竟藉機打擊異己,其性情暴戾、手段酷烈,先前在恭陵一桉中,就見一二端倪,此人德薄識淺,如竊據高位,下官恐貽誤軍國大事。”

    其他御史也紛紛附和。

    “許總憲,這賈珩畢竟年輕,縱觀我朝,豈有未及弱冠之廷臣?其只因廷議而為同僚反對,就行此乖戾事,全無軍機威信,依下官看來,這所謂軍機處也是全無章法,不成體統!”這時,浙江道掌道御史劉國甫冷聲說道。

    無他,不管是《平虜策》中的軍機處之設,還是領京營兵馬在安順門閱兵揚武,如此種種,雖然在崇平帝以及朝堂重臣或漠視、或贊成的氣氛中磕磕絆絆通過,但科道言官並沒有對賈珩的這些策略心服口服,只是見其聖卷優隆,一直未得機會攻訐。

    而且,還有被賈珩一樁又一樁眼花繚亂的操作,給堵得說不出話來。

    如今,終於尋到突破口,軍機處議事,借錦衣都督職權打擊同僚,科道言官豈能容此宵小竊據高位?

    “如今京察大計,正處關要,爾等不回去理本道事,還要妄起爭端?”許廬面色一沉,冷聲道。

    “總憲,朝綱敗壞,我輩豈能袖手旁觀?”雲南道御史龔延明急聲說著,陳述道:“賈珩,倖進之徒也,軍功不著而得居高位,品望不隆而預知樞機,為圖一己私利,安插親信,任用私人,行事狂悖,殘虐暴戾……據下官所知,其擔任恭陵主審官以來,將工部、內務府相關吏員牽連詔獄,擅用私刑,專權跋扈,殘害同僚,令人髮指!然而其岳丈秦業與同族族人賈政同為工部僚屬,獨善其身不說,皆以倖進超擢,前者現為工部右侍郎,後者也調入通政司通政,均是超擢,下官思之,覺得此人誠謂大奸似忠,狼子野心,如今更欲擅調兵馬入洛,意欲何為?”

    這位御史此刻所言,儼然是要寫進彈劾奏疏的攻訐之言,駢四儷六,字字如刀。

    此言一出,一眾御史皆是附和,一時間大有群情洶洶之勢。

    就差喊出一句“國家養士百年,仗節死義,就在今日,天誅國賊!”

    許廬目光逡巡過一眾御史,沉喝道:“是本官舉薦秦業為工部右侍郎,任命官吏,皆為諸臣廷推合意,豈有賈子玉間與?至於賈政,其人工部秩滿兩任,遷轉合規,如說超擢,本官蒙聖上慧眼拔擢,由三品京兆府尹而至都察院總憲,連躍兩級,怎麼,龔御史是不是要連本官一併彈劾?”

    說到最後,聲色俱厲,目光咄咄。

    此人扇動御史,其意不明。

    “下官不敢,許總憲為科甲出身,輾轉諸省三品臬司,豈是秦業、賈政之流可相提並論?”對上那具有壓迫性的目光,龔延明面色微變,連忙拱手道。

    許廬看向一眾御史,面色如鐵,沉聲道:“御史風聞奏事,糾彈不法,爾等自有彈劾朝臣之權,然軍機樞密,關乎國政社稷,御前共議兵事反得肆意傳播,不辨表裡,妄議得失,於國家有害無益,爾等當戒之、慎之。”

    這時,江南道御史陳端,卻毫不退讓,目光直視著許廬,朗聲道:“許總憲,過往廷議多集九卿、科道共商,今日諸般大政悉決於東西衙堂,置我等科道言官於何地?況彼等軍機處吏員,粗鄙不堪,竟因異見之爭而於宮禁爭執動手,簡直駭人聽聞,彼等碌碌之輩,豈得參贊軍機,掌柄國政?”

    這才是深層次的矛盾,原本的科道大是有資格參與廷議的,現在廷議制度雖仍在,可因為軍政剝離,廷議也多議著一些無關緊要之事,而軍機處之設,更是讓科道言官視為眼釘肉刺。

    這嚴重侵奪了文官職權,而這一次趁著軍機處“內訌”,科道言官要猝然發難,將軍機處一舉打入塵埃。

    這是大道之爭,豈能退讓半步!

    許廬默然片刻,沉聲道:“國家大事,謀畫方略自有經制,如人人皆可胡言,不懂裝懂,天下大亂,就在眼前,至於賈珩其人,先前整軍練兵,謀略勇武,有目共睹,如今官吏腐敗,爾等既為言官,當嚴履職責,糾劾貪腐……軍機處之中,本官記得,並非都是武勳,還有兵部中人,李閣老不顧奇險,赴北戍邊,也是爾口中的碌碌之輩?施大人兩榜進士出身,也是粗鄙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