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南兮 作品

第四百四十七章 邢岫煙:只怕是東府那位珩大爺了

    榮慶堂

    正自為賈赦一番話陷入短暫的安靜,忽地自外間來了一個婆子,進得廳中,向著邢夫人說道:“大太太,邢家老爺和太太,領著邢姑娘,剛剛進京了。”

    邢夫人聞言,詫異問道:“人現在到哪兒了?”

    邢忠夫婦是邢夫人的兄嫂。

    那婆子道:“回大太太,人已乘著馬車到了寧榮街。”

    正在說話的賈母,皺了皺眉,岔開一事,問道:“既是親戚,當過來見見才是,鴛鴦吩咐後廚擺飯。”

    賈政起得身,說道:“母親,我先回去了。”

    賈珩同樣起得身來,輕聲道:“老太太,我去送送老爺。”

    也需得和賈政好好談論一番,省得再自行其事。

    賈母喚道:“珩哥兒,等會兒別忘了一同用飯。”

    賈珩點了點頭,在一眾目光相送中出了榮慶堂。

    此外,賈赦也沒有再多待,對邢夫人說了一句讓其招待邢家來人,而後就離了榮慶堂,向著自家所居的黑油漆院落而去。

    他該說的話既已說完,靜待結果而已,多留無益。

    一時間,榮慶堂中幾個爺們兒離去,只剩下一應女眷議論著。

    元春輕聲勸道:“既珩弟已有主張,老祖宗也萬勿憂心才是。”

    薛姨媽在一旁勸道:“他們在外面做慣官兒的,當有一番主張,咱們擔心掛念,幫不上什麼忙不說,還容易添亂。”

    賈母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王夫人,道:“我的意思是,只能先讓珩哥兒操持。”

    卻說,另外一邊,賈珩與賈政出了榮慶堂,沿著抄手遊廊行著,正是近晌時分,天空下著小雨,似是愈發緊促,朦朧煙雨,緊鎖庭院。

    賈珩與賈政二人圍攏著一方小几,重又落座,僕人奉上香茗,徐徐退下。

    看著愁眉不展的賈政,賈珩道:“老爺可還記得當初我在會芳園所言?”

    賈政聞言,面色恍惚了下,道:“子鈺。”

    賈珩點了點頭,道:“老爺先耐心等待,出了這個月,自有計較。”

    忠順王現在已開始集中全部精力調查著賈赦走私販私一案,而勢必對王府有所鬆懈,等拿到證據,就可行反擊之策。

    不過在此之前,先容忠順王幹掉賈赦。

    “莫非今日一切都在子鈺所料?”賈政面色變幻,恍然大悟。

    賈珩既未承認,也未否認,只是寬慰道:“老爺不妨先靜靜等著消息。”

    賈政點了點頭,心緒徹底安寧下來。

    卻說另外一邊兒,邢忠夫婦一行所乘的馬車行停在寧榮街街口。

    馬車車廂中,赫然端坐著一個上身著半新不舊紅襖,下著漿洗泛白素色襦裙的少女。

    少女容貌端麗,明眸皓齒,光潔玉額上梳著劉海兒,臉頰雖不施粉黛,但肌膚白膩,芳桃譬李,眉眼間微籠著一股恬然、出塵氣韻。

    衣衫更是簡素,頭飾也只有幾個紅繩,只裙襬一朵褪色半邊兒的折梅花,隱隱見證著少女正處峭麗芳姿之齡。

    微微闔上雙眸,似在閉目養神。

    邢忠之妻範氏,荊釵布裙,半老徐娘,低聲喚道:“岫煙。”

    邢岫煙睜開眼眸,晶瑩眸光看向自家母親,聲音輕輕柔柔,帶著婉轉如沁玉激石的氣韻,喚道:“母親。”

    範氏拉著自家女兒的小手,目光慈祥而柔和,叮囑道:“你姑母家不同旁處,賈家一門雙國公,人口多,規矩重,等會兒見了長輩,記得喚人,嘴巴也甜一些,碰到同齡的姐妹,斷斷不可輕狂了去,還有碰到一些體面的婆子,也不好得罪了,可記住了?”

    邢岫煙清素淡雅的臉頰上,現出認真之色,螓首點了點,道:“母親,我記住了。”

    過了一會兒,馬車轔轔之音倏然一停,外間趕車的邢忠說道:“下車吧,來人接了。”

    範氏笑道:“咱們娘倆兒下去罷。”

    說著,挽著邢岫煙的手,母女二人下了馬車,這會兒天穹正是灰濛濛的,已飄蕩著淅淅瀝瀝的雨絲,潤細如酥,溼冷刺骨。

    母女二人所著終究衣衫單薄一些,都不禁打了個哆嗦,一旁就有粗使婆子撐起了雨傘。

    範氏與邢岫煙連忙道謝。

    “老太太說,邢家太太和姑娘先到,大太太就在榮慶堂。”這時,外間兩個婆子低聲喚道。

    範氏看著那綾羅綢緞的婆子,心頭暗暗乍舌。

    這賈家當真不愧是公侯之家,哪怕是一個普通下人,都衣衫亮麗,體面光鮮。

    邢岫煙抬眸看了那撐傘婆子一眼,並未多在其人身上多作停留,淡如柳葉的細眉下,清眸稍稍抬起凝望,只見陰雲密佈的蒼穹下,一座朱簷碧甍、雕樑畫棟的門樓靜靜矗立,屋脊和簷瓦許是因為浸了雨水,溼漉漉的,水光透亮,愈增三分黛青之色。

    目光及下,匾額下題著“敕造榮國府”幾個金字,莊嚴遒勁,熠熠生輝。

    而硃紅油漆的大門正自緊閉,銅釘金漆明亮,樑柱左右都是穿了短打衣衫,頭戴氈帽的下人守衛,青條石早已被積水打溼,一塵不染,苔蘚不生。

    “岫煙。”範氏輕輕拉了拉自家女兒微涼的小手,也將其飄絮的思緒拉回。

    彼時,邢夫人在幾個婆子的簇擁下,站在角門前屋簷,見著邢忠,笑著寒暄道:“兄長,這一路鞍馬勞頓,辛苦了,外面冷,快快進屋才是。”

    其實對邢夫人自家兄長的投靠,邢夫人也並非太樂見,只是畢竟為著親戚之間的體面。

    邢忠是一個四五十左右的中年人,著淡藍色棉衫,頭髮略灰白,身形高大,在邢夫人的相邀中,寒暄著自角門進得榮國府,引至前廳。

    邢忠笑問道:“妹子,這些年可還好?”

    邢夫人笑道:“倒是好的很,吃好睡好,又不操什麼心,兄長這次和嫂子過來,一家人也能團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