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南兮 作品

第三百五十八章 虞有不測之險。

    玉兔西落,金烏東昇。

    翌日,在忠順王暗中運作之下,經過一個上午的發酵,京中開始沸沸揚揚傳著忠順王在大慈恩寺遇刺的消息。

    “坐視賊人於天子腳下持兵行兇,公然襲殺宗室,五城兵馬司難辭其咎!”

    彈劾奏疏之中的激烈言辭,在有心之人的引導下,並沒有人關注忠順王受傷部位,而是將攻擊矛頭,對準了賈珩統管的五城兵馬司。

    上午之時,就有多名都察院御史上疏彈劾賈珩提點五城兵馬司不力,許是身兼多職,分身乏術,懈怠其責。

    而其間還有奏疏則是彈劾“賈珩身兼錦衣、京戍、治安等要害之職,宮城天子安危繫於一念之間,長此以往,虞有不測之險。”

    幾封奏疏遞交於通政司,按例傳抄諸衙司,因為賈珩在京中名氣甚大,彈劾奏疏口口相傳,幾有沸沸揚揚之勢。

    但弔詭之處在於,一邊兒倒輿論風向並未徹底形成,科道言官並未大舉跟風彈劾。

    說來,還是賈珩前不久剛以五城兵馬司兵丁,遏止了京營立威營的叛亂,餘波未平。

    這就是不久前的事兒,誰又敢說五城兵馬司無能?

    因此更多的輿論傾向於,賈珩一人精力有限,對五城兵馬司顧及不到。

    即,原本不太為朝野注意的問題,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隨之浮上水面。

    賈珩事實上掌握了五城兵馬司、京營、錦衣府,身兼多處要害之職,不說其造反,這誰也不信,但已然具有了造反作亂的能力。

    只是因為先前率兵平叛,忠誠度得到了驗證,且聖心莫測,一時間,京中一些官員將目光集中到了大明宮。

    而賈珩在上午時,剛剛沒坐多久,就被大明宮內監傳旨,入大明宮陳奏。

    大明宮,內書房

    不僅崇平帝,就連內閣首輔楊國昌,吏部尚書韓癀等人俱在,恭候著,此外還有一位賈珩的熟人,京兆尹許廬。

    崇平帝端坐在條案之後,看著對面躬身而立的少年,將手中的奏疏掂量了下,凝眉問道:“說吧,忠順王遇刺,究竟怎麼一回事兒?聽人說,昨天你也在大慈恩寺?”

    賈珩面色凝重,拱手說道:“回稟聖上,昨日微臣攜夫人去慈恩寺進香,途遇忠順王攜王妃等大量女眷入寺進香,微臣之後就離了寶殿,再之後,就聽說老王爺被暗中藏匿的刺客刺殺,微臣萬分震驚,即刻親往五城兵馬司坐鎮,親自部署巡警兵丁搜捕囚犯,奈何囚犯太過奸滑,一擊不遁,就藏匿暗處。不過,臣已讓錦衣府探事暗中查察此事,想來以錦衣之幹練,這二日應有結果,至於忠順王爺曾吩咐長史,讓臣封鎖城門,索捕歹人,臣慮及不久前神京城中剛剛生亂,若再大張旗鼓,驚擾上下,遂未予採納,卻不意引得這般風波。”

    他這番說辭,一來理清了責任,二來也給了崇平帝一個選項,這風波只怕有人藉機生事。

    崇平帝神情看不出喜怒,沉吟半晌,看向一旁戴權,問道:“忠順王爺府上傷亡如何?”

    戴權低聲道:“聽說王爺受了一些傷勢,還有一位夫人受了重傷,幾位王妃受了驚嚇,旁得傷亡倒也沒有。”

    崇平帝皺了皺眉,目中冷色層層泛起。

    暗道,帶著一堆女人前往佛門清淨之地,結果被歹人伏刺,這怎麼聽怎麼荒唐。

    想了想,吩咐道:“讓太醫院的御醫過去診治。”

    畢竟為宗室之長,不好漠然不問。

    賈珩拱手道:“聖上,此案偵破尚需時間,臣最近忙於京營整軍諸事,已覺心力憔悴,於五城兵馬司一應治安庶務多有怠慢,自覺不能勝任五城兵馬司之職,還請聖上另揀賢能,力擔神京治安重任。”

    他此舉還是以退為進,請辭五城兵馬司之差遣,以避彈劾。

    畢竟人都懷疑他有不測之險了,他如果不請辭五城兵馬司之職,就不符這時代的惶恐、避禍的道德準則。

    至於崇平帝會不會應允?

    魏王不久後就到五城兵馬司觀政了,被他任命功曹,崇平帝還指望著他帶帶自家兒子呢。

    況天子心性素來堅定,可以說對朝局人事安排,自有一套乾心獨運的平衡之術。

    就以內閣為例,韓楊之爭還未落幕,又要引入許,就讓人猜不透。

    對京中的治安,他已經證明過自己的能力和忠誠,天子沒道理換人,年輕恰恰不是他的短板,而是優勢。

    果然,崇平帝凝起瘦硬的眉頭,目光咄咄,帝王氣勢甚至帶著一些壓迫,沉聲道:“你署理五城兵馬司事務未久,先治東城三河之亂,使百業興旺,行商貨殖,生機盎然,前不久又力挽危局,護得神京不被兵禍,何言不能勝任?莫要聽一些非議,就生避禍之心,朕信得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