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南兮 作品

第二百二十六章 看得清前路,認得清自己

    書房之中

    戶部侍郎梁元,著綴孔雀補子的正三品文官的緋色官袍,頭戴烏紗帽,端坐在一張黃花梨木製的椅子上,一旁前明宣德年間的藍紋祥雲蓋碗,香茗熱氣嫋嫋,將碧螺春的清香播散開來。

    未幾,垂手侍立門檻之畔的楊家僕人,輕聲道:“見過老爺。

    梁元聞言,就是恍若彈簧一般,從椅子上離座起身,快行幾步,繞過一架紫檀玻璃松鶴屏風,一張微胖、白淨的面龐上,已然堆起笑意,恰在這時,內閣首輔,華蓋殿大學士,楊國昌已邁過門檻,二人四目相對。

    “恩相。”梁元就是目光下移,作揖行禮,說道:“驚擾恩相,下官實是不安。”

    “文運,今日怎麼沒有休沐?”楊國昌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隨口問著,就是在兒子楊思弘的攙扶下,繞過屏風,進入內廳。

    梁元連忙起身,碎步向前,亦步亦趨,緊隨其後,立身在條案之前,看著在太師椅上鋪了褥子後,方落座的楊國昌,拱手道:“回恩相,兩江、湖廣、閩浙諸省布政司使已發函至戶部,轉運而來的秋糧,已交由漕運總督杜季同下轄的漕糧衛解運上京,然漕糧衛麾下運力不足,請求我戶部倉管衙門予以派船接應。”

    神京長安或者說三輔之地的漕糧儲備之地,主要是在太倉,華州的永豐倉,而神京城中更有戶部統管八十七處倉庫,以保障神京軍民、官吏的糧秣供應。

    楊國昌道:“那派船隻接應就是。

    “先前是齊王殿下負責此事,”梁元輕聲說著,看了一眼楊國昌的臉色,道:“現在齊王殿下已被禁足府中,東城三河幫中人也被提點五城兵馬司的賈珩剿捕,恩相,懂業已大大拖延了秋糧入京啊。”此刻,三河幫被連根拔起的事情,轟傳神京,但抄家得一千多萬多兩財貨之事,畢竟侷限在錦衣府和賈珩這邊兒,還未迅速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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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梁元因先前伐登聞鼓一事,受得賈珩訓斥,正是心頭懷恨,聽說三河幫前日被滿城索捕,自以為得了機會,就到楊府陳事。

    此舉,自是為了借勢。

    楊國昌蒼老面容上現出一抹凝思,皺眉道:“昨個兒,東城喧鬧無比,聽說賈雲麾領著錦衣府還有調集的果勇營軍卒,封鎖東城,抓捕了不少人?”

    梁元憤憤道:“正要和恩相說,

    這賈雲麾少年得志,最近卻是愈發驕橫,朝廷讓他調查應考舉子毆殘一案,誰想他拿著雞毛當令箭,擅調京營,大索全城,肆意牽連無辜,不少糧船水手,漕工勞役皆被投入五城兵馬司獄中,這極大影響了秋糧解運啊。”

    楊國昌默然片刻,道:“他是得了聖上授意,以天子劍調兵的,內閣有密令存檔。”

    言外之意,如以此事攻訐於人,拿不到人家半點兒錯漏。

    當初崇平帝授賈珩以天子劍,還是在之後去給內閣通了氣,只是沒有具體言明賈珩以天子劍的調兵用途。

    梁元怔了下,說道:“可賈雲麾這般肆無忌憚,他辦皇差,只誅首惡即是,如何一舉將三河幫普通之人盡數投監?這般妄興大獄,全無仁恕之心,實與其賢德之名相悖啊。”

    楊國昌沉吟著,忽地看向嘴唇翕動,欲言又止的楊思弘,道:“你要說什麼?

    楊思弘道:“父親,聽說是三河幫幫主主動上門尋釁,結果被其暗中佈置的錦衣府中人一網成擒,而東城也被其連根拔起。”

    楊國昌聞言,搖了搖頭,說道:“他這差事辦得倒是乾淨利落,但只一心想辦著自己的差事,於朝廷大局不顧,實是急躁冒進,如今諸省入京的一千萬石的糧秣,如是耽誤了入倉,影響神京糧價事小,只怕引得人心動盪。”

    梁元目光一亮,點頭道:“恩相所言甚是,這等倖進之徒,只顧邀媚於上,全然不顧朝廷大局,恩相,您素來剛正,不可容這等人上躥下跳,破壞朝廷安定的大好局面啊。”楊國昌面色不為所動,想了想,蒼聲道:“此事,老朽明日早朝時,會啟奏聖上,你明日也可先上書陳事,具實以稟即是,倒不用彈劾,賈雲麾如今聖眷正隆,宮裡留了幾次飯。”口

    他手下這位梁侍郎與那位賈雲麾的過節,他也隱隱有耳聞,因伐登聞鼓一事受了無妄之災,倒也能理解其如此攻訐那位少年權貴。

    梁元聞言,心頭一凜,說道:“多謝恩相提點,下官這就回去寫奏疏。”

    是了,如今那賈珩小兒聖眷正隆,不好與之爭鋒。

    楊國昌擺了擺手,說道:“去罷,只要用心做事,些微的風言風語,不足為憑,聖上明察秋毫,不會不用。”

    這就是在勉勵屬下了。

    梁元聞言,胖臉上現出激動之色,說道:“多謝恩相。’

    楊國昌又是勉勵了幾句,而後吩咐著梁元回去。

    楊國昌暗暗搖了搖頭。

    “父親

    “這梁元僥倖科甲及第,因治事之才累功至戶部侍郎,比之齊言碹器量不足啊。”楊國昌道。

    楊思弘目光閃了閃,知道是在說戶部左侍郎齊昆,其人字言碹,算是他齊黨一臂。

    不提楊國昌與其子談論著朝局,卻說清虛觀中,賈珩以及賈母等用罷午飯,聽著戲曲,準備下得閣樓,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