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吃辣雞粉 作品

第216章 出黔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成化十六年端午節前,與兩年前差不多的時候,全公公再次來到李家村。

    看到馬路盡頭那片像是平地裡憑空生出來的、沒有城牆的小鎮,全公公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顧四郎,那處是李家村?莫不是走錯了路吧?”

    全公公狐疑地轉頭看向顧玉成,他還記得上次進李家村時那貼著山體的山路有多難走,這回不僅沒走山路,那李家村還從山上挪到地上來了?

    而且他隱約記得李家村彷彿是四面環山的,合時多出來這好大一塊平坦地?難不成是他記錯了?

    顧玉成忙恭敬答話:“公公,前面那處是槐木學城,乃是燕門學派之地,後面山上的才是李家村。”

    全公公面露驚奇。

    燕小仙師與燕道長搞出來了個只收女子、只教百工技藝的燕門學派這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上次他來李家村時,燕小仙師便已告知過此事。

    這隻招收不能科考的女學子、又不教聖人微言大義的山野學派,在外間常被人當做茶餘飯後的市井奇談,也時常有那心術不正的說些不著四六的歪話,總歸沒多少人會當這是個正經學派。

    即便是親自來過李家村的全公公,心底裡也不認為這燕門學派能做出多大名堂來,只當成是燕小仙師用來收容孤女的由頭罷了。

    可如今看那學城氣象,這燕門學派還真搞出名堂來了?

    進得槐木學城,全公公便發現是他想差了。

    這學城遠遠看著氣勢驚人,近看了才看得出多是虛有其表,屋舍大多並未住著人,連門窗也還沒裝上;屋舍間又有許多閒置空地,四下裡空空蕩蕩的,並不是真就收容了那許多學子。

    空屋雖多,人氣倒還不錯,鋪了石板的大路兩邊擺著不少小攤,臨街商鋪也有幾家開業的,把四里八鄉的鄉民都引了來,雖與大城市裡的市集比不了,與尋常鄉集比倒也不算差了。

    他們這鮮衣怒馬的一行人出現在街口,路上鄉民紛紛自覺迴避到道路兩邊,好奇地衝著這行外地人探頭打量。

    顧玉成打馬走到前頭,一面領路,一面對全公公道:“這個時辰,燕小仙師應當還在女學,不若去學府巷那邊小仙師的宅子裡稍等一等。”

    全公公自不反對,他知道女學是不讓外男進的,這趟來有求於人,可不是他擺譜的時候。

    一行人穿過槐木學城最外側那小半條漸漸形成鄉集氣候的街道,周邊便迅速冷清下來,只能看到幾個總角童子和小道童在街邊追逐玩鬧。

    全公公見那些小童個個玉雪可愛,不似鄉野頑童,好奇地道:“燕小仙師這槐木學城,也收男童子入學了?”

    “倒不是,那些童子皆是小仙師請來的那幾位外省教授的弟子。”顧玉成看了眼那幾個小童,笑著解釋道。

    全公公更加奇怪了,道:“不過是教些百姓女子學點白工技藝,還用特特從外省請教師來?”

    顧玉成自認是慧娘子的“親傳”弟子,算是半個燕門學派的人,下意識便維護起“師門”來:“公公知道的,雖燕門女學教的不是聖人的學問,卻也是實用的學識。如今那些學醫學農的小娘子,在黔中亦是人人尊敬。”

    全公公聽得好笑,道:“燕門女學醫女娘子活人無算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顧四郎這話,虧得是與我說,若說與那些儒生聽,少不得要與你爭執起來。”

    他這是委婉提醒顧家小郎,女學的小娘子學的是實用的學問,那其他那些書院的書生學的又叫什麼來?你爹顧千戶在外這麼說都難免要吃掛落,何況你一個無職子弟,還是注意些好。

    顧玉成連忙堆笑道:“這不是公公當面,玉成才敢口無遮攔麼。”

    全公公曉得這顧家四郎與小仙師親近,這話聽得他心裡妥帖,看來他雖遠在南京,於小仙師心中也是極重要的。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學府巷前。

    有站在巷子口玩耍的童子望見全公公等人,朝身後喊了幾句什麼,不多時,便見巷子裡走出來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遠遠朝來人拱手,客客氣氣地道:“貴客請了,老道為燕門女學教授仇永安,不知貴客遠來為何?”

    全公公上回來時可沒見過這個老道士,將問詢視線投向顧玉成。

    顧玉成不敢怠慢,下馬還禮道:“仇教授,這位是南京來的全公公,與燕小仙師乃是舊識。”

    仇山羊這才像是老眼昏花、剛看到顧四少爺一般,哈哈一笑,抬手道:“原來是燕小山長的舊友,快快有請!”

    仇老道身後立即湧出數個小童,熱情地來為客人們牽馬,將眾人請進一座掛著“燕氏”門派的小院裡。

    全公公驚奇地打量了下流水般端來茶水點心瓜果的數個小童,朝仇永安拱手道:“老道長,這些小童都是你的門生?”

    仇永安得意極了,摸著鬍子道:“我這些愚笨頑徒野性未脫,讓貴客見笑了。”

    全公公:“……?”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人自謙徒弟時用“野性未脫”這種詞兒,一時間竟有點兒接不上話。

    仇永安絲毫未覺自己失言,把客人們妥妥帖帖地招呼好,讓徒弟去請燕紅,自己留下來陪著主客全公公說話。

    不多時,燕紅便從女學裡趕過來了。

    “多日不見,全公公精神依舊。”燕紅看到全公公那張比兩年前富態了許多的白雞蛋圓臉,心知他這兩年過得不錯,笑著上來問候。

    “小仙師亦是風姿卓然,風采更甚了。”全公公也笑著拱手恭維。

    他這邊應對自然,倒是他領來的那些隨從侍衛滿臉古怪……

    原因無它,剛滿十七歲的燕紅……長得實在有異常人。

    約莫一米六五的中等個頭,肩膀比一般男子還寬些,兩條胳臂把簡樸的短打布衣衣袖撐得鼓鼓囊囊,濃眉大眼懸鼻闊口,方臉黝黑無須,頭髮簡單挽了個髮髻;若不出聲說話,還讓人以為她是個剽悍的北方漢子,誰能想到這竟然是位女郎?

    燕家祖上乃是甘陝一代秦人,燕紅面貌上像北人倒也沒什麼出奇。

    吩咐算是半個師侄的顧玉成將全公公帶來的隨從侍衛安頓下去,燕紅自將全公公請到自己平日裡常呆的書房,又請了仇永安作陪。

    “公公這趟千里迢迢而來,可是因為韃靼犯邊之故?”

    雙方一坐下,燕紅便關心地道:“聽聞二月時王(越)提督、汪公公選宣大兩鎮精兵二萬,進威寧海子大破韃靼,斬首四百餘級,我等久居黔地,聽了亦覺歡喜。可朝中卻說,因王、汪二人冒進,引韃靼犯邊不止、邊民深受其害,這說法卻是怎麼來的?以往無人討韃靼,韃靼難道就不來犯邊了嗎?”

    汪、王二人出關征討韃靼這樁軍功,有無水份難說,但主動出擊總勝過被動防禦,按理說是值得明廷慶賀一番的。

    但是吧……這討韃靼的大功裡面混了個太監,就讓人很不得勁了——文人所記史書上對這樁征討著墨最重的,不是“殺其老弱”,就是“引韃靼犯邊不止”;這等為了攻訐政敵而抹其攻伐功績、責其“冒犯友邦”的精神,燕紅反正是欣賞不來。

    全公公對汪直羨慕嫉妒恨,但畢竟都是太監,天然同仇敵愾,憤然道:“小仙師不在朝中亦知這個道理,可恨那些文人領著朝廷俸祿卻不思國事,明明打了勝仗卻挑剔良多。咱家身在南京,那指斥威寧伯、汪公公的聲音都填了咱家滿耳朵,彷彿咱家亦是共犯一般,真是尤為可恨!”

    燕紅心頭微妙,面上倒是不顯,很是認同地點頭附和。

    大太監汪直是滿朝文武憤恨的閹宦奸佞,全公公亦是靠進獻仙寶得寵的倖進小人;南北兩京的文人罵汪直時一併把全公公給罵了,看來讓全公公頗為不忿。

    對掌禁軍之權的汪直,他空自羨慕嫉妒恨,卻沾不上半點光,平白一道兒捱罵,會甘心才怪。

    奈何再不甘心也無用,有汪直開了太監立軍功、掌禁軍先河的現下,同樣身為內臣的全公公再如何眼熱軍功,怕是也沒什麼機會了——至少在成化朝,全公公再有潑天的忠心,也難成汪直第二。

    明憲宗確實能算得是少有的“仁君”,但皇帝就是皇帝,憲宗扶持勳貴宦官,目的是與文官集團對抗、平衡,最好能呈三足鼎立之勢,並不是真就要把勳貴或宦官扶到一家獨大的地步。

    這些都是董慧細細與燕紅分析過的,燕紅自己看了後世史書,心頭也自有想法。

    按史書上所載,汪直王越兩人屢立軍功,愈發讓朝中百官忌憚嫉恨,到三年後的成化十九年,汪直便會因久離帝側失去信任,被調回南京御馬監;王越亦會被除威寧伯爵,一路擼到底,直至革職為民。

    汪直、王越二人黯然謝幕不久,大同便險些失守……朝中當路者深怕憲宗責怪,與滿朝科道官一起把敗仗瞞了下來,直到一年後的成化二十年方才暴露,引憲宗大怒,但此時邊事已糜爛,已沒有什麼用了。

    對於文能討好皇帝、武能監軍領兵的汪直,燕紅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好惡。

    但文官集團只有給汪直王越拖後腿、把這二人扳倒的能耐,卻不去考慮汪王二人退場後誰人能堪大用、誰人能填補上空出來的缺口,將與國體攸關的兵事當成玩弄心機勾心鬥角的兒戲,燕紅實在是怎麼也看不上。

    邊事糜爛,受苦的可是數以十萬計、百萬計的邊民!

    “汪公公今年正月任監軍,二月討韃靼有功,才到五月,便被滿朝百官攻訐,連身在黔中的我等都能得知。”燕紅一面說,一面搖頭,凝重地道,“朝中情形如此,汪公公怕是難以長久,宣大兩鎮邊事,恐怕過不得幾年就會有反覆。”

    全公公冷不防聽到她說出這樣話來,呆了呆,道:“燕、燕小仙師,這話如何說起?”

    “三人成虎。”燕紅沉聲道,“汪公公深得聖心,一時有人說他不是,聖上不會信;但若是人人都這般說,日日都這般說,聖上又能信汪公公多久?”

    全公公眼皮一跳。

    他也是太監,最清楚皇帝心意反覆最難揣測——要不他怎麼都從黔州道鎮守太監升遷到南京鎮守太監了還不知足、還日日琢磨著回到京師?皆因無論你是宦官還是勳貴,不在帝側,便算不得天子近臣之故!

    燕小仙師是有大本事的能人,若不是朝中百官一力阻攔,兩年前進獻仙寶時全公公就想讓小仙師進京隨侍聖上,順帶也把自己弄進京去了;此時小仙師說這番話,必是有的放矢。

    這就讓全公公糾結起來了……他確實是與汪直同仇敵愾不假,但他更羨慕汪直、恨不能取而代之,要讓他將與小仙師的情分用在為汪直排憂解難上,他可沒這麼傻大方。

    見全公公左右為難,捨不得開口為汪直求“仙家助力”,燕紅心下了然,嘴上只嘆息道:“汪公公忠公體國,本是國之幹臣,偏偏為朝中百官不容,如之奈何?可嘆宣大兩鎮邊民,到邊事有變時,怕不是要受大苦。”

    全公公暗暗嚥了口唾沫,他眼熱汪直那潑天的功勞不假,此次千里來黔確實不是沒有想法……但他也知道自個兒幾斤幾兩,並不敢大包大攬說甚自己可取汪直而代之,眼巴巴地順著燕紅話頭往下說:“可不是?韃靼部多次派兵侵犯邊境、燒殺掠奪,邊民苦不堪言,咱家也時有耳聞。”

    燕紅一聲嘆息,扼腕道:“可嘆我生為女子。若我為男身,真恨不得披甲從軍,投於汪、王賬下效力,遠驅韃靼於塞外,方能快意一場。”

    燕紅這話,只為試探之用。

    果然,全公公一聽她恨不能投入汪直王越賬下,神色雖然不變,腦門上汗珠卻已是冒了出來。

    若燕小仙師真個為那汪直所用……那還有他全某人什麼事!

    燕小仙師生而為女,確實讓全公公許多野心成了空想。

    當初他躊躇滿志攜仙寶入京,滿京矚目,聖人龍顏大悅。

    只是這之後,他才剛露出意圖舉薦小仙師如今聽命於聖上的口風,朝中大臣一聽那獻出仙家重寶的竟然是個年輕女子,當庭便把全公公罵成引蘇妲己入朝歌的禍國奸佞,群情激奮,吵得聖上不得不將他打發去了南京,讓全公公留在京師伴駕的想頭落了空。

    雖是吃了這個虧,但之後好處也沒少……小仙師但凡能種成一種新仙種,總會使人送去南京,讓他得以頻頻往京中獻寶;如今黔地種的新品種大豆、玉米等仙家作物,聖上的皇莊裡是一樣不少。

    他全某人如今雖不得常伴聖駕左右,卻勝似隨駕,燕小仙師的堅定支持功不可沒——他哪能容這聖心保障轉投他人!

    心念及此,全公公哪敢任由燕紅暢想,立即勸道:“小仙師憐惜邊民,實為邊民之幸。只是如今朝中上下皆視汪公公為眼中釘、肉中刺,汪公公那頭沒得動靜朝中都要起三尺浪,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的好。”

    燕紅像是被全公公說服,神色變了變,自嘲道:“公公說得是,是我想得簡單了。京中罵我這黔中妖女者甚眾,我去投軍,能否幫上幾分忙還是兩說,連累汪公公聲名受累倒是實打實。”

    成化十四年,黔中燕氏妖女與黔州道鎮守太監勾連,進獻仙寶諂媚皇帝以求倖進,這罵名也是傳來了黔地的……只不過黔人多受惠於燕門女學一眾醫女娘子,並不當真罷了。

    燕紅這外形憲宗皇帝看了能不能動心、以她這“姿色”當不當得了妖女妖妃且不說,她確實是個女子之身,只這一點便足以讓天下小人找到由頭嚼舌。

    話說到這步,就到了穩如泰山坐在一旁陪客的仇老道出場的時候了。

    仙風道骨的仇山羊一摸鬍子,淡然笑道:“燕小道友,全公公,老道這裡倒有一樁主意,或可助力遼東邊事。”

    全公公並不知道仇永安的跟腳,但只看他與燕小仙師互稱道友、再加上仇永安這一身瞎子才看不出的高人做派,心裡早把他當成了與燕紅一路的神仙,連忙拱手求教。

    仇永安這便假託先秦時公輸班遺作名義,將特地用毛筆描繪、又特意做舊的絹帛古畫“公輸班神威(大炮)圖”拿了出來……

    “……先秦時鐵器珍貴,難鑄此等軍國利器,想來這便是致此神威大炮蒙塵之故。”獻出古畫,仇永安又神神叨叨地道,“如今大明強盛,幾千斤精鐵鑄造一門火炮亦不為難,老道想來,這公輸班神威大炮於此時面世,也算是天命所歸。”

    燕紅歡喜地道:“天命所歸,此言大善。若能精心鑄上數門用於鎮邊,韃靼之犯又算得什麼來?以汪、王之敢戰,說不得能一舉誅滅韃靼敵酋,畢其功於一役,保大明百年太平。”

    全公公捧著古樸至極的神威大炮古畫,兩隻眼睛幾乎粘在絹帛上。

    十六世紀時才被髮明出來的前裝滑膛炮,直到十七世紀也還被稱為“最好的火炮之一”,提前百年出現在十五世紀的大明,雖全公公並不精通軍事,但只聽仇老道描述這須耗費數千斤精鐵才能鑄得一門的火炮之威,也足以讓他兩眼放光。

    大明也是有炮的,只是此時遼東戰場還不像明末時那般糜爛,再加上朝廷輕忽兵事,明軍配備的火器還是明初時打元蒙餘孽用的那種□□、火炮,填滿麻煩不說,威力也不甚強,大多數時候只用來聽個響。

    那種聽個響的火炮與這等能打到四里之外、威力巨大的滑膛炮相比,那是任何一個不懂兵事的幼童都分得出優劣來。

    仇永安神神叨叨了一番“天命”之論,嚴肅叮囑道:“這‘公輸班神威圖’雖為我華夏古物,蒙塵棄置多年,確該為我華夏天子效力,只是公公須知,兵者,大凶也,如此圖被有心人偷取又或是描圖盜繪,被那賊寇所得,則大明危矣!邊民更危矣!當慎之又慎,妥善保管才是。”

    全公公精神一凜,立即拍胸口道:“仇仙長放心,燕小仙師放心,此神威圖咱家必親自送至京師,親手交予聖人,絕不假他人之手。”

    仇永安與燕紅對視一眼,皆點頭稱善。

    全公公性命榮辱皆繫於大明天家,這神威大炮圖落他手上,確實比交給旁人更放心。

    而全公公果然也不負燕紅所想,得了這圖竟然是坐也坐不住,只在學府巷中休息了一夜,次日便不辭辛勞,動身北還。

    送走全公公,仇永安便忍不住道:“小燕道友,此圖雖經由老道之手送出,因果還是著落在你身上的,若此大炮不得善用,只怕……”

    燕紅灑脫一笑,擺手道:“我省得,仇道友,不過是因果纏身罷了。我本就是世間俗人,得天之幸方才有如今這番造化,最差不過塵歸塵,土歸土,怕得什麼來。”

    仇永安哭笑不得,只連連搖頭。

    來黔地快有兩年,仇山羊也算是瞭解了這小燕道友的性子,小燕道友要他配合來唱這一齣戲時,仇永安便知道勸她不動,索性爽快配合。

    到晚間,燕紅與董慧、燕赤霞議事時,又提到進獻神威圖一事。

    “全公公先前兩回公開獻寶都吃過悶虧,這趟想來他應該有教訓,我覺得他估計是不會當眾獻圖,又鬧個天下皆知了,慧姐你說,我估摸得對不對?”燕紅與兩人描述了一番全公公拿到公輸班神威圖時的反應,笑著道。

    燕赤霞想起全公公先前進獻仙門重寶,又是被下獄坐牢、又是被全天下罵成倖進奸佞一事,好笑搖頭,委婉道:“宦官子嗣無望、後繼無人,偏重名利卻也不算得大錯。”

    全公公不甚愛財,只是想博得皇帝信重、如三保太監那般幹出一番事業,燕赤霞雖不認同,倒也討厭不到哪去。

    董慧卻神秘一笑,道:“我倒是覺得……全公公不會立即將神威圖獻給憲宗,說不得,會將那份絹帛古畫壓在手上藏個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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