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他看過去,只能瞧見一個黑衣少年的輪廓靜默的立在石柱邊,身側的陰影像是一頭蟄伏許久的殘厲兇獸,黑漆漆的森寒之感瀰漫開來,彷彿要將餐盤裡的血食吞噬殆盡。

    殷嶺西對上他有些渙散的視線,面無表情的臉上忽而扯開一抹笑,他指了指已經涼透了的早膳,歪頭輕聲問道:“師尊,還用膳嗎?”

    他親手做的呢,做了好久。

    都涼了。

    外面又下了雪,黑沉沉的烏雲將蒼穹的光線廕庇,殿內暗了下來,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劍尊靜了片刻。

    他又想起來了自己對徒弟生出來的不堪心思和昨晚不該發生的動情……這種事情,他一人爛在心裡就可以了,萬萬不可在將殷嶺西拖進這孽緣中來。

    拂知渾身的氣質慢慢冷了下來。

    隨後轉身,踏步出了寢宮,和殷嶺西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淡淡地扔下兩個字——

    “不必。”

    漠然極了。

    拂知頸側還有被顧眠涼塗抹上去的藥香味,將殷嶺西昨日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掩蓋的乾乾淨淨。

    殷嶺西臉上的笑倏忽散了。

    他微微側身,反手抓住了拂知的手腕。

    “師尊。”

    拂知被他一扯,肩上披著的外衣慢慢滑了下來,落到地上,發出輕微的衣料摩擦的響聲。他常年修煉,身形勻長,自然稱不上單薄,一眼瞧去,只覺得仙人獨立,賞心悅目。

    拂知偏頭:“何事。”

    殷嶺西摩挲著拂知的手腕,想起剛剛他將黑綢塞進顧眠涼掌心的樣子,忽而開口問道:“師尊……心悅師叔祖麼?”

    雖說拂知體內有歡情蠱,只會喜歡他一個人。

    但凡事都有例外,若拂知在中蠱之前喜歡的是顧眠涼,那歡情蠱就會將這種喜歡嫁接到殷嶺西的身上,以此為根基,再進行催熟。

    如果拂知在被種下歡情蠱之前,喜歡的真是顧眠涼……

    手腕上傳來的痛感讓拂知微微皺眉,他冷聲否認道:“整日說什麼混賬話,鬆手。”

    察覺到殷嶺西手上的力道一鬆,拂知眯了眯眼,忽地補充了一句話。

    “……不過,有時候,你確實會讓為師想起來小師叔。”

    殷嶺西頓住。

    站在原地的劍尊慢慢轉身,只能看清輪廓的眼睛,跟著光線細細描摹著光影裡少年的身形。

    冷如霜雪的劍尊看了許久,唇邊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笑,聲音放輕了些許。

    “你的身形,偶爾會和小師叔有點相似,所以為師當時,才動了收徒的念頭。”

    錚——

    殷嶺西識海里的某根弦霎時斷了。

    他眼中瞬間掀起滔天暗火。

    良久。

    沉默不語的少年鬆開自己師尊的手,露出一個笑。

    他彎腰將地上的衣衫拾起來,輕柔地重新給拂知披上,在他耳畔道:“師尊去哪兒啊,這裡就是您的寢宮。”

    外面瀰漫的黑雲越來越沉,光線也越來越暗。

    殷嶺西給他理了理衣襟,輕聲道:“您好好休息。”

    他恭敬地後退幾步,將桌子上涼了的早膳端走,在關門的時候,他順著門縫望進去,笑了,他說——

    “願師尊今晚有個好夢。”

    門合上的瞬間,他那雙含笑的眼睛被黑暗侵蝕,宛如沉睡的惡獸露出來銳利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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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每天都在作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