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很甜 作品

第85章 第八十四章

    霍顯眼皮都沒撩一下。

    籬陽彆著繡春刀跑來,臨近時放慢步伐,輕聲走過去,先與南月對了個眼色,南月搖搖頭,籬陽心裡有數,咳了聲道:“大人,受傷的弟兄都安置妥當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大家心裡都有數,還有就是,夫人那裡……在等您。”

    霍顯身上的傷包紮得潦草,脖頸處的血都凝固住了,聽到姬玉落才堪堪動了下手指,道:“讓她先歇吧,今晚我守在這兒,事情嚴峻,祈福之事不宜再行,明日一早,送女眷們回京。”

    籬陽應下,又張了張口,說:“可夫人……”

    他說著,避讓了一步,露出身後顫顫巍巍的錦衣衛。

    宮裡的太醫這會兒都守著皇上,也不知夫人怎麼就逮了個懂醫術的錦衣衛,錦衣衛撲通一聲跪下,拖著哭腔道:“大、大人,您行行好,夫人說您這傷不治,就讓小的提頭去見!”

    霍顯終於把眼挪過去,“你們什麼時候這麼聽她的話?”

    被波及的籬陽和南月紛紛撇過頭,心虛地撓了撓眉尾。

    處理好身上的傷勢,籬陽就要將人領走,霍顯倏地扭頭過來,叫住他:“她……她怎麼說?”

    籬陽怔了怔,“什麼?”

    “……”

    霍顯一時氣悶,目光從閒雜人等身上掠過,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夫人,怎麼說?”

    籬陽恍然大悟,說:“夫人說天兒熱,傷口易潰爛,讓屬下仔細著些,也要大人保重身體。”

    話音落地,氣氛靜了一瞬。

    籬陽看著霍顯,霍顯也望著籬陽,這麼大的動靜,她就半個字也不打算交代。

    霍顯不作聲地換了氣,“她還說了什麼?”

    在霍顯刀鋒似的逼視下,籬陽露出猶豫的神色。

    這話他是很不想帶的,本打算就這麼佯裝忘了,可是大人非要問,籬陽掃了眼周遭,往前兩步,低聲道:“夫人要屬下帶句話,說……‘你家大人與群狼近身肉搏,英勇無畏,我竟不知他是鐵打的呢,你要去見他正好,把我這誇讚的話一併帶給他’,就,就這些。”

    籬陽說罷,拎著那名無辜的錦衣衛疾步離開。

    南月沉默了,這哪裡是誇讚的話,繞是籬陽用一本正經的口吻複述出來,也掩不住那話裡反諷的意味。

    霍顯沒說話,起身行至廊下的臺階,隔著窗紗看燭火,南月思來想去,正要問問他餓不餓,才張開口,就聽霍顯淡淡道:“滾遠點。”

    南月:“……是。”

    -

    翌日一早,女眷由禁軍送返,姬玉瑤也上了回京的馬車,她一腳踩在車轅上,回頭望了眼,才蹬上車。

    九真廟一行很快就被迫結束了,消息如柳絮,風一吹就飄往大街小巷,但人們只知皇上龍體受損,卻不知究竟到了什麼程度,就連同行的女眷也都不知那夜後來如何了。

    但瞞又能瞞多久?

    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醫們每日進進出出,又有禁軍嚴加把守,嚴峻的氛圍到底在宮裡漫開,已有膽大之人猜測順安帝命不久矣。

    一時間人心惶惶。

    內閣要稟事,就要見人;底下官員也吵吵,也要見人,禁軍再不放行,甚至都要懷疑禁軍加害皇帝。

    到第七日時,順安帝總算睜了眼。

    他身上沒一塊好的肉,只能仰躺在床上,脖子都不能扭一下,渾身上下最靈活的,只有那兩隻眼珠子。

    他用下頷頂開宮女喂來的藥,結果燙了自己一嘴,抖著唇道:“給朕、給朕拖出去斬了!”

    皇后帶著小太子在一旁,聞言屏退宮女,又讓嬤嬤將太子帶離寢殿,上前用帕子擦了擦順安帝的臉,說:“皇上消氣,太醫說了,你如今不能動怒。”

    皇后口吻溫婉,但神色卻不見悲傷,順安帝掙扎地抬起唯一能動的右手,虛弱地說:“你們,你們如今欺朕病重,笑朕狼狽,朕就算這輩子臥病在榻,也絕不會放過你們!霍顯呢,我要見霍顯……叫霍顯進宮來!”

    皇后輕輕嘆氣,“他就在外頭,我替你叫他。”

    她說罷起身,回頭望了順安帝一眼,那眼神裡憐憫有,惋惜有,什麼都有,又像是什麼都沒有。

    曾幾何時,他還只是封地的一個逍遙王爺,花花腸子縱然有,可好管教,有時一時興起,還會買花兒來送她。

    他就是這樣,吊兒郎當,沒個正形。

    那個時候,他們夫妻間還有不翡的情誼

    如若不坐上這個皇位,一輩子也能快活地過。

    只可惜,一個全無智慧的人,攪進朝廷的風雲詭譎,他就註定只能當顆棋子,命數都掌握在別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