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猛地把那塊骨頭含進唇裡,唇色溼潤得驚人。

    她向他投去最後深深的一瞥,就被拉進一個焚著蓮香的懷裡。

    掌心一空,她被從他懷中生生拽走

    妖主下意識向她伸出手,蒼白細長的手指微微彎曲,像抓住一個破碎瑰麗的夢——

    下一瞬,黑袍白髮的男人倏然崩裂成億萬卷著魔氣的流光!

    “!”

    那流光翻湧,像萬垠星海躍空出烏光的蛟龍,咆哮著衝鋒,被龍淵劍風狠狠斬斷。

    記 可還是晚了一步。

    ——流光長龍般已經咆哮著衝進她身體。

    紅到發黑的血從她嘴裡噴出來,染汙了佛陀聖潔的袈裟,她緊緊攥著匕|首,像折翼的鳥兒倏然墜落。

    一股柔和的力氣卻從肋間將她托起。

    雷光湮滅,厚沉烏雲漸漸散開,陽光灑向海面,天空飄起雪來。

    林然嗅到淺淡的蓮香。

    她抬起頭,望進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眸光清澈柔和,眼底卻是一片清淡的無悲無喜。

    他有些探究望著她,漸漸蹙起眉,眉宇間顯出一種罕見的驚訝。

    菩提樹下,妖蓮佛子。

    也不知道她在他那雙能看清因果命理的眼中會是什麼樣子

    ——大概是個長著人形的怪物吧。

    雪花落在她臉頰,她眨了眨眼。

    林然對他笑了一下。

    “我身負洛河神書,生而聖人之體。”

    她手指虛搭在他袖口,留下一道洇紅的痕跡,像胭脂畫出了唇角。

    “尊者,我這樣貴重……”

    她吞下喉嚨湧上的血,用盡最後的力氣,笑著說:“您可要護好我,千萬別叫我死了呀。”

    她手裡赤色的匕|首無力跌落,話音落下,她虛弱地閉上眼睛。

    “林然!”

    最後一刻,她似乎聽見了晏凌的聲音。

    他終究還是來了。

    沒有‘隱君客’了,晏凌,終於又重新變成大師兄了。

    她唇邊露出一點笑意,終於能放任自己陷入黑沉的夢境。

    看著女子軟軟倒下,晏凌瞳孔驟然一縮。

    明鏡尊者望著懷裡昏昏睡去的女子,秀美的眉皺得越緊。

    先天元氣,聖人之體。

    世上怎會有這樣虛無的命理。

    明鏡尊者沉吟著,伸手欲將她扶起,她卻已被一隻手臂先一步拉起,行雲流水地抱進懷裡。

    明鏡尊者微微一怔,抬起頭,看見一個沉俊挺拔的青年人,只穿著白色中衣,一手執劍,單手就把女子抱在懷裡,用執劍的手肘托住她腿窩,她低垂腦袋枕在他露出的鎖|骨。

    青年人微微向他鞠禮,聲音清冷:“小輩萬仞劍閣首徒晏凌,這是我門師妹,江劍主座下弟子。”

    他一開口,便沒有一字廢話。

    劍閣首徒。

    江無涯的弟子。

    明鏡尊者靜靜望著他。

    晏凌把劍反手插回腰間,空出手來取出丹藥餵給她好幾顆,看她頸側傷口漸漸癒合、氣息也平緩了,才微不可查鬆口氣,穩穩抱住她。

    她腦袋枕著他鎖|骨,他輕輕移了一點姿勢,讓她額頭枕著他胸口,不會硌到她。

    然後他才抬起頭,平靜與明鏡尊者對視。

    “我師妹被妖主所囚,無力反抗,卻暗中蟄伏,抓住機會反殺於他。”

    晏凌一字一句說:“妖主瀕死反擊,重傷了她,我需立刻帶她回去療傷。”

    “若尊者有其他不解。”

    晏凌補充說:“不妨等她傷好再問。”

    菩塵子不語。

    菩塵子靜靜望著這個青年人,能透過他沉靜的眼神,看見他眼底比劍更鋒冷į記40;決絕

    ——他所站之處,黑色的深淵在無聲攪動。

    “晏凌?!”

    龔長老驚疑不定的聲音從底下海面響起。

    “龔師叔。”

    晏凌回應他,眼睛卻緊緊盯著明鏡尊者,渾身繃緊維持著蓄勢的姿勢:“…我很快下去。”

    菩塵子垂眸,半邊臂膀赤|裸,血跡凝固在白皙的皮肉,寬長的菩提手釧從手腕落到掌心,他一顆一顆慢慢捻著。

    汗珠從晏凌額角冒出來,滑過他臉頰。

    天地裂開一線,愈發豐盈的靈氣逸散在空氣中,在他身體裡肆無忌憚地跳躍,催促他結嬰,去釋放更強大的力量。

    好半響。

    “罷了。”

    晏凌看見明鏡尊者輕嘆一聲,語氣平和柔軟:“去結嬰吧。”

    晏凌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空不出手,就朝明鏡尊者低頭行了一禮,然後轉頭抱著林然向下方海面飛去。

    明鏡尊者望著他的背影,纖細的姑娘無力昏睡在他懷中,細碎雪花落在她蒼白的髮絲,像一個雪做的娃娃。

    明鏡尊者輕輕捻著佛珠,目光望向已經支離破碎的歸元大陣,揮一揮袖,大陣徐徐消散。

    眾人眼看著妖主化為飛灰,烏雲散去,心頭一鬆,許多人不顧形象直接力竭跌坐在海中。

    龔長老把旁邊的太顏長老攙扶起來,兩人一起坐在海里大喘氣,還沒來得及說句話,一道流光從空中落到面前,晏凌落地時腳步都踉蹌一下,卻仍緊緊將人抱在懷裡:“龔師叔。”

    龔長老和太顏長老看著他。

    太顏長老看了看那昏睡的女子,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的晏凌。

    龔長老看著晏凌額角不斷冒出來的冷汗,心裡有點複雜,但到底是看大的孩子,總是心疼更多,他嘆一口氣:“你把人放下,先去結嬰吧!千萬別落下病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