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夏侯侍衛長認出那人就是元景爍和夏侯嶽。

    元景爍掐著夏侯嶽的脖子,兩個人靠得極近,如果他要殺元景爍,夏侯嶽也活不了。

    夏侯侍衛長眼神閃爍不定:殺,還是不殺。

    ……

    林然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變異。

    她之前就在思考,異獸變成半妖,是用外力迫使它們化出人類的形態,但人是怎麼變成半妖呢?難道是覺醒原始猩猩基因?

    媽呀,變成猩猩那不行!那太醜了,她不行她不可!

    好在並沒有像她猜測的那樣,她的身體的確是在變異,但比起變異,更可以比喻為淬鍊,比如經脈拓寬、血肉變得更柔韌強悍…但因為人本身的身體承受不住這種淬鍊,所以會產生骨骼移位、皮開肉綻、金丹被崩出裂縫等等反應,九成九的人撐不住這一道坎兒,就會爆體死去。

    林然當然不會死,但也挺慘,五感消失、骨骼斷裂、渾身冒血,跟個血人似的癱在哪兒。

    “然姐姐你知道嗎,傳說妖擁有世上最強悍的身體。”

    怯軟的聲音響起,林然看見小月抱住自己的身體,絲毫不嫌棄她一身的血和脹得青紫可怖的皮膚,哄孩子似的溫柔晃著她,輕輕囈語:“妖體魄強大、壽命長,有著獸類的兇殘暴虐和人類的理智,甚至不需要怎麼努力修煉就可以隨著年紀增長而自然地強大起來,妖哪哪都比人好,就是一點不好——妖永遠也沒有人族對天道的感悟,妖生來有多少潛力、最後也就能修煉到什麼地步,卻永遠沒有人族那樣彷彿可以無限進化的潛質。”

    “所以,如果又有妖強悍的體魄與血統,又能有人族對天道感悟的能力…”

    小月像是被自己講的故事逗笑了,湊在林然耳邊小聲說:“…然姐姐,那不就是半妖嗎。”

    它咯咯笑,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林然並不懂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也沒辦法回答她,唯有沉默看著她。

    “他們不斷讓這些怪物相互吞噬,唯一活下來的那個,就變成了半妖。”

    它卻並不繼續往下說,而是冷不丁笑:“這最後一隻半妖,就會繼承前面所有的力量…所有人的,異獸的,半妖的,那全部的力量,都是它的。”

    …都是,它的。

    小月最後的聲音太小了,林然沒有聽清楚,她卻聽見突然的嘈雜聲,林然從核桃望出去,看見那些工蜂般忙碌的修士突然加快速度請幹手頭的工作,殺掉沒有神智的半妖,清空每個黑坑,最後把剩下的龐大屍堆都傾進紅河裡。

    然後從那些蜂巢般密密麻麻的洞窟中走出一隊隊修士,他們氣息彪悍,每隊都至少是金丹後期修為,他們走在前面,用鎖鏈牽出一隻只或長著耳朵或有尾巴、或面目似獸的人。

    它們是半妖。

    這些半妖有的小山般龐大,有的不過半人高,但都無一例外的強大、有著強悍渾厚的威壓,金丹後期、巔峰,甚至還有元嬰!

    它們遠比牽著它們的修士更強大,卻神色惶惶,在修士的呵斥聲中瑟縮發抖,發出怯懦的低吼,卻不敢有絲毫反抗。

    修士呵斥它們站在一個個不同的位置,它們就馴服地跪下。

    林然視線一轉,看見自己的身體又被從小月懷裡扯出,她被起來,一路穿過無數條紅河和匍匐的半妖與修士,被架到到巨坑的中央。

    林然被架到一個陣眼放下,身體軟軟癱在地上,她往前望去,先望見中央一座高高架起的威嚴高臺,然後又看見了羅夫人和慕容洪,他們帶著慕容家長老管事等人站在左面,而高臺右面也站著另一隊氣勢不凡的人。

    林然猜測右面那就是夏侯家。

    兩家分立高臺左右,雙方雖在寒暄談笑,卻涇渭分明,氣壓緊繃。

    她就被放到左邊慕容家陣法這邊。

    看這架勢,林然若有所思,看來慕容家和夏侯家也是暫時搭夥,面和心不和。

    夏侯家見著動靜,那位夏侯家主看向林然:“這是誰?”

    慕容洪故意答得隨意:“不過是隻新化的半妖。”

    騙鬼呢,夏侯家主冷笑,一隻普通半妖能擺在最前面的陣法節點?

    夏侯家主知道這新搞來的半妖肯定不簡單,但是他也沒有辦法,雖說是兩家協力造陣、共同受益,但到底也是各憑本事,慕容家老祖實力更強、又有小樓西做馬前卒,比起他們優勢不是一點半點。

    夏侯家主暗暗咬牙,轉頭對手下怒喝:“給侍衛長傳訊!叫他快帶著東西滾過來!”

    “是是,屬下這就發。”

    東西?什麼東西?

    慕容洪心思轉了轉,就有了盤算。

    為免出什麼岔子,還是儘快封鎖陣法,讓夏侯傢什麼也別想遞進來。

    恰在這時,高臺忽然落下兩人,一個髮鬚皆白的老者和一箇中年男人,兩人身上威壓無比渾厚,赫然都是元嬰中期。

    燕州明面上只有三位元嬰中期,就是三族老祖。

    林然立刻知道,這就是慕容和夏侯家的老祖。

    “見過老祖!”

    “見過老祖!”

    慕容夏侯兩家眾人紛紛跪下,恭聲向各自老祖行禮。

    “哈哈,夏侯老弟別來無恙啊!”

    那白髮矍鑠老者笑著對中年男人開口,夏侯老祖望了望周圍煉獄般的深坑,想到馬上要經歷什麼,表情說不出是亢奮還是恐懼,緩了緩才強打起精神應付道:“慕容前輩也是。”

    “百年籌謀,盡在今日。”

    慕容老祖將夏侯老祖的神色盡收眼底,心底一聲冷嗤,面上卻也望一圈深坑,眉宇漸漸露出悵然:“舉族之力只為今朝,也不知這奮力一搏,是否也只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夏侯老祖沒想他說這些喪氣話,眼底閃過驚訝,當然發出塑料的安慰:“前輩距元嬰後期一步之遙,何出此喪言。”

    “以生靈為祭,逆天而行,又能有幾個得好?九成九逃不過天雷加身、魂飛魄散的下場。”

    慕容老祖長嘆一聲,似真是掏心窩子:“夏侯老弟,實話與你說,若非那雲家老怪眼看要突破元嬰後期,我這把子年紀又大限將至,不得不為了族人們殊死一搏,我斷不會打這種注意——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夏侯老祖微露動容,心裡終於升起幾分兔死狐悲之意。

    百年前雲家老祖心有所感,開始有突破的徵兆,那對他夏侯家無異於天崩地裂——雲家一旦出個元嬰後期,燕州三足鼎立之勢瞬時瓦解,他們夏侯家哪裡還能有立足的餘地?

    故而當年慕容家伸出橄欖枝邀請一同建造個逆天大陣以助突破時,他腦子一熱便咬咬牙答應了。

    元嬰一階如隔天塹,尤其是突破元嬰後期,靠他自己這輩子怕是都沒有機會,但凡能有機會搏一搏,還管什麼正邪善惡傷天害理?!

    但即使是夏侯老祖也沒想到,這陣法竟這麼邪、這樣駭人,數十萬百萬的命流水似的搭進去,上百年的時間,傾兩族族之力才建成。

    當年半途他便已心生悔意,只是上了賊船便再也下不來,硬著頭皮走到如今,看見這血河奔湧的大陣、想象著一會兒天罰天雷加身,再加上慕容老祖這一番話,他心裡愈發動搖,甚至生出幾分退縮的悔意。

    “夏侯老弟,我要與你商量件事。”

    這時慕容老祖說:“一會兒你站到我身後,由我為你先擋劫雷。”

    夏侯老祖瞪大眼睛,滿臉不敢置信,眾人猛地抬起頭也都是驚駭。

    “我老了,若此次不能突破,便是今日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但夏侯老弟你還年輕,還有來日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