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74章 第 74 章

 林容坐在榻上, 鳳簫給她腰後墊了一個鎖子錦的背靠,手裡塞上白銅鏤山水填石藍的手爐,聞言, 一時頓住, 呆呆道:“縣主, 這人的聲音真好聽。”


 林容點點頭, 那女子的聲音柔而不媚,輕而不俗,彷彿江州春水湖的暖風緩緩吹拂在臉頰上, 叫人舒服又愜意, 她心裡煩躁之感頓減了三分, 索性脫了鞋, 歪在臨窗大炕上,手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 低聲道:“小聲些, 別說話!”


 鳳簫吐了吐舌頭, 靜靜立在一旁,不再言語。


 只不過外間那女子只說了這麼一句, 便止住, 等了一會兒, 再開口時,那輕柔的聲音忽清亮了許多:“妾身昔年遠嫁而去,不知今日有重回故土之日, 舊人衣冠, 故國風物, 渺渺於前。一時感慨頗多, 失禮於前, 請君侯見諒。”


 那臨窗大炕早燒得暖暖的,躺了一會兒反倒覺得悶,林容伸手推開一縫窗戶,見青松上的積雪已經化開來,滴滴答答叮叮咚咚,那湖面便濺起陣陣漣漪,加之隱在夜色中,又渾似水墨皴染出來一般,心裡奇道:原這園子裡也有這樣的景色,往日倒是不曾留心過!


 她正失神兒,又聽外間傳來陸慎和煦的寬慰聲:“袁夫人請起,實不必多禮。夫人此去漠北近十載,少小離家,白鬢而歸,怎能不有所感慨呢?人之常情,怎堪怪罪?”


 似有人扶了那女子起身,兩三雜亂的腳步聲,小廝奉了茶擱在小几上,道:“袁夫人,請用茶。”


 裡廂的林容支手撐著下顎靜靜聽著,不料鳳簫聽得‘白鬢’這兩個字,忽地悄聲走上前去,幾乎是趴在那屏風上,那屏風有一小塊是白絹的山水畫,自然能隱隱瞧見外頭的光景,回來悄悄稟告:“縣主,那袁夫人雙鬢的頭髮果然白了大半,瞧起來比太太還要老上幾分。”


 林容沒好氣白她一眼,揪了她耳朵,用氣聲小聲呵斥:“再說話,罰你一天不許吃飯。”


 幸好外間的人並沒有聽見,吃過了茶,陸慎便問:“夫人如今雖重歸漢地,實乃幸事,只可惜袁公已歿,天人永隔,又為憾事。如今,袁氏凋零敗落,只餘一二遠親,不知夫人有何打算?”


 話畢,室內一片靜默,久久不問人語。林容正覺得奇怪,便聽得那女子反問:“飄零之身,何敢言日後。不知君侯打算,如何安置妾身?”


 陸慎笑一聲:“袁夫人果不負盛名,見微知著。昔年袁公為奸佞構陷入獄,夫人捨身救父,遠嫁匈奴,頗有忠義之名,又加之曾與陸氏有婚姻之約。有謀臣對我說,納夫人於陸氏,照拂夫人終生,既全昔日鴛盟,又嘉忠義之士,昭告天下,兩全其美也。我欲在陸氏尋一子弟,聘夫人為妻,不知袁夫人,意下如何?”


 林容聽了,直嘆陸慎好算計,自己不娶,反推給旁人,自己倒得了好名聲。鳳簫已在那兒掰著手指頭數,陸氏族內,哪一位子弟同這位袁夫人年紀相當,又沒有娶妻的,算到最後,搖頭,不自覺說出口:“哪兒有這樣的人啊?這個年紀,怎麼可能還沒娶妻呢?鰥夫也有,只是兒子都十三歲了。”


 林容瞪她一眼,鳳簫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乖乖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