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70章 第 70 章

 鳳簫哎了一聲:“君侯怎麼又走了?”一來一回六十里的路, 錯過了便算了,瞧見了,竟連話也不說上一句?


 又轉頭去瞧林容, 見她幾乎整個人都籠在大紅猩猩氈斗篷裡,只露出一張白瑩瑩的臉來,臉上猶帶著三分不耐煩的倦意,吩咐:“回去吧,怪冷的!”


 鳳簫不知為何, 或許是雪下得太大, 或許風颳得太疼, 忽地沉沉低鬱起來,直到上了馬車, 仍舊一副怏怏的模樣。


 林容瞧著好笑,歪在靠枕上,逗她:“想是你這小丫頭, 見君侯去了, 心裡不捨得?要是你真捨不得, 我派了人送你去是正經。這時辰,騎快馬還能追得上呢。”


 鳳簫點點頭,又搖搖頭, 對著林容一本正經道:“縣主, 成親真沒什麼意思!娶妻沒什麼意思,嫁人就更沒什麼意思了……”


 這話一說,林容、翠禽都笑, 互相望了望, 屈指往鳳簫那小丫頭的額上, 咚咚咚敲了三下:“你倒了悟了呢?”


 鳳簫捂著額頭:“縣主做什麼打人?”


 林容笑:“我這是看你了悟了, 敲你額上三下,叫你子時三刻去我屋子,我好傳授你機鋒啊。”


 這丫頭才剛瞧過唐僧取經的話本子,嘟著嘴反駁:“縣主你就會取笑我,我又不是孫猴子,還子時三刻呢?”


 林容這才作恍然大悟的模樣:“喔,你不是孫猴子啊!你不是猴子,倒說起猢猻話來。”


 鳳簫氣鼓鼓地轉過身去,低低地哼了一聲。


 回程的時候,便不大急,慢慢悠悠,走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到君侯府。老太太果然歇了午覺,還沒醒。見林容來,虞嬤嬤忙掀開簾子,迎了出來:“一來一回六十里呢,夫人累著了吧?”


 林容搖搖頭,問:“我人年輕,再累也是有限。老太太醒了沒有?”


 虞嬤嬤便道:“睡了快兩個多時辰了,還吩咐人,別叫醒她。”一面說一面笑:“老太太是人一老,越發像小孩子的性子了,晚上不睡覺,同小丫頭們玩葉子牌,白日裡倒要睡上兩三個時辰。老太太睡前吩咐了,說管家的事都隨您。您什麼時候身子舒坦了,就什麼時候接過來。這些日子叫四奶奶兼著就是,這並不妨事。您身子不好,趕明兒請了大夫來調理呢。”


 林容站起來,放了心:“謝祖母體諒。”


 虞嬤嬤一面送一面道:“夫人且回去歇著,累了一天了。”


 林容點點頭,回了弇山院,用過了午膳,便懶懶躺著不肯動。翠禽、鳳簫在一旁炭爐上烤花生桂圓吃,不解道:“縣主怎麼不把家事接過來?倒要叫虞四奶奶多管兩個月?”


 林容便道:“託了人家辦事,哪能一點好處都不給的。再說了,不弔一根胡蘿蔔在前面,你怎麼知道人家到底是不是實心替你辦事呢?”


 這一層道理,兩個丫頭倒是明白,只問:“那什麼裴令公的書信,便這樣要緊?”


 林容不答話,只一頁頁默默翻著書,良久含糊道:“自然有它的要緊之處。”


 第二日,老太太、太太果請了雍州各地的名醫來替林容調養身子,輪番隔著簾子把脈問診,又論醫論道了許久,鬧哄哄地直到下午晌,這才寫了三張藥方子出來。


 回稟老太太:“夫人有些氣血不足,宮寒血瘀,服幾副溫經湯,淤血即溫而將行,又兼補氣益血之方,實無甚大礙。”


 老太太拱手笑:“好好好,無甚大礙便好,借老先生們的吉言了。”


 一面囑咐林容:“這女子的身子是第一要緊的,你瞧我,身無長處,只有一樣別別人強,那就是身子硬朗,活得長。”


 林容心道,這老太太倒坦率得可愛,笑著點點頭:“是!”


 等人都散了,鳳簫、翠禽把藥方子送進來,問:“縣主,按方子抓藥來吃麼?”


 林容瞧了瞧,點頭:“是好方子,於我也有益,便隨老太太的意吧。”如此,也不必弇山院裡的丫頭費心,自有老太太院子裡的虞嬤嬤,每日在小廚房熬了藥端過來,服侍著林容服下,風雨無阻。


 只那虞嬤嬤每送了藥來,總帶著些小玩意來,或犀角仙人槎杯,或點翠珊瑚長簪,或牙雕的玉蘭花杯,倒像是哄小孩子吃藥來著。


 林容啞然失笑,命人一一收撿到箱子裡去。


 如此這般,過了一個來月,不知不覺便已經到了正月二十。雍州的規矩,沒出正月便還算是年節,老太太又愛熱鬧,府裡的幾位少奶奶,外頭幾位親近的親戚,都奉承著老太太耍牌打馬吊逗樂。


 這日老太太來了興致,叫人把水閣上的銅亭收拾出來,又吩咐了一班十二個小戲子那對面閣子裡唱曲。那銅亭不知怎麼修建的,甫一進去便一股子熱氣,溫暖異常。只亭子外頭卻冷,又鄰水,這一冷一熱,那亭子四周便起了白茫茫的水汽,遠遠瞧去便彷彿仙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