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17章 17

    入夜,陸慎命人整治酒撰,陪坐多時,親斟了酒:“姑祖母,這是你從前在江州時埋下的惠泉酒,算來也有四十年了。”



    姑老太太端起草蟲小盞,飲了一口,道:“這酒同別處的不一樣,放的年頭越久,就越有些甘甜的味道在裡頭。”又問:“起出來多少壇?”



    陸慎答:“在草廬旁的梅樹下起出來五十壇,只有十壇年份對得上,其餘四十壇都是後埋進去的。”末了又補了句:“姑祖母放心,江州之圍已解。豫州雖亂,糧道未斷。”



    姑老太太道:“這些事你自有章程,我老了,一概不管,一概不聽,只學那些老太太一樣,吃吃玩玩整日消遣才好。”



    說著她又飲了一杯:“這酒還是裴令公給的方子,八月初三乃裴令公出殯的日子,我是一定要去送一送的。去年說了去看他,便沒去成,竟連最後一面也沒能見上。這次去,也算是盡我的一份心。路過這裡,順帶來瞧瞧你這新婦。”



    陸慎不應,飲了一杯,只覺這酒雖綿軟卻也別有風味。



    姑老太太接著道:“你從前年紀小,醉心武事,因著你父親的緣故,立下誓言,說不滅袁氏,就絕不成家。現如今,袁氏已滅,老宗伯同我的意思呢,你也該考慮這後嗣之事了。依我今日觀之,你這新婦,以和氣迎人,以靜氣養身,身上不似尋常士族門閥的嬌驕二氣。”



    陸慎近年來威信日重,眾人素自他的忌諱,也不敢來掃興,他放下酒樽,道:“姑祖母……”



    姑老太太擺手:“哼,你的那些話,對著你祖母、母親說就是了,別來蒙我。是,她姓崔,是崔氏女,那又有什麼相干?洛陽七王之亂,世家紛爭,哪一家之間沒有嫌隙呢?遠的不說,便是你母親的本家,不也是降臣?”



    議論尊長,不是後輩所為,姑老太太可以說,陸慎卻不可以應。



    姑老太太接著道:“你現如今還年輕,並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又時常對人道,你父親三十歲上才得了你,於子嗣上並不用心。殊不知這並不是你自己兒的內帷私事,而是整個雍地的福禍大事。當初裴令公佔據河北之地,威勢赫赫,連你祖父也頗為忌憚。只因裴令公一生沒個親生的血脈,幾個義子相爭,好大一片基業,竟這樣葬送了。倘若他有個世子,又豈是如今這幅亂局?”



    這話陸慎沒法反駁,只沉吟不答。



    姑老太太瞧他臉色,便知他是聽進去了,心裡笑笑,決定再加一劑猛藥,拍拍手,吩咐:“叫時秀、時英進來。”



    門口的僕婦唱諾,過得一會兒,兩位十六、七歲的青衣少年便推門進來:“時英,時秀拜見君侯、姑老太太。”



    姑老太太一向為這事著急,自陸慎及冠起,不知送了多少美人,陸慎起先還以為又是從哪裡搜尋來的美人,待這兩個少年進來,略一尋思,便黑了臉。



    這兩位少年雖腰間配劍,卻唇紅齒白,仿若嬌婦,頗具風情,一瞧便不是良家。



    姑老太太嗯了一聲,道:“抬起頭來,叫你們君侯好生瞧瞧。”又回頭對陸慎道:“此二人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