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山夢 作品

第七十二章 阮導

    則與張秉文家女兒定親,張秉文的夫人又是方孔炤的妹妹。

    雖然看著線條複雜,但有一點很明確,就是必須門當戶對,特別是正房婚假,一定是在相同層次上。

    普通人要打入這個圈子,是萬般艱難的事情,好在龐雨憑藉平亂的戲劇效果,成功的與士林建立了關係,雖

    然是很膚淺的關係,但算是走出了最艱難的一步。

    “那我便還是去阮府看看,阮大鋮到底走不走。”

    何仙崖舔舔嘴唇,“我倒不希望阮大鋮走。”

    “為何?”

    “他家有戲班子,他每次從懷寧來桐城住的時候,便要帶著戲班子過來,好多人在他家圍牆外等著聽呢。”

    ……

    “碧落寒光夜月空,花聲閒落洞庭風。雲開星月浮山殿,王母來尋五色龍。”

    城南的阮家別業的前庭花園內,一名女子站在戲臺上剛剛唱罷南曲,餘音仍在庭中迴盪。

    “好!第七齣結尾集唐,這裡記著,還是要弋陽腔好聽,若是老夫沒有說明的,就都用弋陽腔。”

    阮大鋮站起來身來,對著臺下戲班的其他人道,“今日排這第七齣,比往日要好,但可惜了生角不在,走時

    都分明告訴你們,亂事一平便可回府,那狗才不知聽去了哪裡,都歇歇咱們一會繼續排演第八齣,第八齣是

    轟迷,這一出最長,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他說完抹抹額頭的汗水,轉向後邊站著的龐雨道,“讓龐小友久待了,原本想請龐小友參與文會,但今日各

    位社友都無暇分身,便請龐小友來品戲,還望龐小友不介意。”

    龐雨連忙躬身道,“在下可沒白等,方才大開眼界,才知阮先生不但急公好義,還文采風流,連戲詞也編排

    得如此妙不可言。”

    阮大鋮略顯得意的撫著一把大鬍子,“微末之技罷了,只是老夫不怕人前獻醜,多年來還是有些同好,未知

    方才龐小友是否看個明白?”

    龐雨遲疑了道,“方才在下只聽到半出,似乎是一個叫春櫻的丫鬟,在上元節的晚上,要帶她家小姐從大船

    上岸去,卻不知前情後事。”

    阮大鋮眉頭一揚,親熱的把著龐雨的袖子,帶他往前向書房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此本名為春燈謎,乃是

    老夫去年新作。講的是唐代一文士宇文彥,隨父赴任途中,乘船停靠黃陵驛,恰逢上元節燈會,登岸遊覽之

    時偶遇西川節度使之女韋影娘,此女帶著丫鬟春櫻,兩人女扮男裝,與宇文彥一起猜中燈謎,廟祝讓二人共

    飲,並留箋紀念,豈知上船時因風起船動,兩人互相上錯了船,宇文彥被誤認為賊,遭人打入大牢,宇文家

    以為其已喪命,最後傷心而去,卻把那上錯船的韋影娘認了義女。”

    龐雨驚訝的道,“阮兄這情節設計頗為巧妙,尤其以燈謎為媒,最是引人入勝。不知那宇文彥最後又如何了

    ?”

    兩人此時已經走到書房門口,阮大鋮神秘的搖頭道,“那就要龐小友一會慢慢看才明白箇中滋味。”

    龐雨驚訝的道,“難道今日便可排完?”

    “那倒不行。”阮大鋮嘆口氣,“都是自家戲班子,原本是排熟了的,豈知民亂來的時候,跑了一生一旦,如

    今那旦回來了,生卻一直未見蹤影,龐小友今日要看完,便只能看老夫的戲本。”

    龐雨恍然,想來阮家當時也嚇得不輕,但阮大鋮平日很多時候在懷寧居住,來桐城的時間雖多,但與民間交

    集不多,所以並未吸引亂民的注意。

    書房中與方家大同小異,比方以智的書房還簡樸一些,大概是因為此處只是別業,並非是阮大鋮常住之地。

    龐雨抬眼四處打量,牆上掛滿書畫,最符合他審美的,是左側牆上的一幅山水畫,畫卷線條簡約而寫意空靈

    ,畫上還題有一詩,“秋山鍾梵定,諸感觸無幾。階藥立方靜,草蟲吟亦微。林空聞露響,潭曙識星飛。此

    際形神影,何煩辨是非。”

    詩畫之間相得彰益,空靈飄逸之中略有禪意,龐雨看到那落款是百子山樵,不由看向阮大鋮。

    阮大鋮眯眼笑道,“百子山樵便是老夫了,因平日便住在百子山下,詩是老夫所寫,畫卻是別人的,阮某沒

    有這等筆力,也從不假冒詩畫雙絕。不像有的讀書人,胸無點墨腹無詩書,只有一身請託的本事,卻拉幫結

    夥互為標榜。老夫萬曆年的進士,當年的士子可沒有這般為人,二十年間世風日下至此,可笑可嘆。”

    龐雨沒料到他冒出這麼一段話,聽起來像是在罵澤社,但據他上次的接觸,澤社的士子都是有才華的,而且

    與阮大鋮雖不親近,但還不至於撕破臉皮,所以應當不是澤社,卻不知阮大鋮這又是在罵誰。

    在龐雨看來,牆上的山水詩已經有很高的藝術水準,若是隻看詩的話,一定會覺得詩人超塵脫俗境界高遠,

    但只要稍稍低頭,看到在畫卷下瞪眉罵人的阮大鬍子,那空靈的意境頓時不翼而飛。

    桌面上還有不少線裝的詩稿,龐雨不知道如何配合阮大鋮罵人,只得拿了一本詩稿在手隨意翻看。

    豈知剛翻開,就看到一首打油詩,“沙田大麥熟,沙田人家哭。昨日府差坐大舸,手持文書嚇殺我……”

    阮大鋮晃眼看到這一頁,神色頓時有些尷尬。他詩書風流,往來的都是士子縉紳,他們眼中的衙役官差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