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風送 作品

76、第七十六章

    傅灼本也是臨時決定過來的, 年初一一早還有許多事忙。所以這會兒見過了子時,算是陪她一起守完歲了,傅灼便說:“我該回去了。”

    秋穗明白,所以點頭說:“更深露重, 天又黑路又滑, 你回去的路上萬萬小心著些。”

    傅灼點頭說好, 但卻仍站在她面前沒走,有些戀戀不捨的意思。

    此時此刻,二人頗有些難捨難分。但因還沒說破, 又彼此冷靜剋制。就這樣面對面站著,誰也不說話,竟也覺得十分美好。

    大冷的天,彷彿也並不冷了, 此刻猶若置身在陽春三月裡般。

    餘歲安也是過了子時才從馬縣令家回來的,兩家離得不遠,走路也就一炷香時間不到。他提著燈籠走到自家門口時才發現, 姐姐正跟一個男人站在門外。

    待又再湊近了些細細瞧, 才發現, 原是傅提刑。

    姐姐和傅提刑的事,餘歲安也知道。所以這會兒猛地撞破姐姐和傅提刑相會,他突然就傻了, 第一念頭就是裝著什麼都沒看見,然後想逃開, 但顯然已經遲了。

    不但傅灼早發現了他, 連秋穗都注意到他了。

    見弟弟回來了,秋穗忙從傅灼面前繞開,走去弟弟面前問:“回來了怎麼不進去?還往外面躲什麼, 你不曉得冷啊。快進去。”

    餘歲安多少有些尷尬,他悄悄的朝那抹挺拔又高大的身影那邊瞧了瞧,然後拘謹著說:“我看家門口站著個高大男人,就以為自己走錯門了。”很蹩腳的藉口,不但傅灼根本不信,就連秋穗都不信。

    不過秋穗也沒戳破,只笑著拉他去到了傅灼面前:“這是傅提刑,你不認識了?”

    餘歲安心想他當然認識,怎麼可能不認識,正是因為認識,所以才想逃的。若是一個不認識的人敢在這樣的深更半夜跟姐姐相會,他早衝過去了。不過這些只是腹誹,餘歲安面上很平靜,他先抱手朝傅灼作了一揖後才道:“天太黑了,沒太瞧清正臉,學生在這裡給大人賠罪了。”

    傅灼在秋穗面前和在旁人面前時是兩副模樣,這會兒他挺直了腰板揹著手,頗有威嚴和氣勢。餘歲安在他面前更是恭恭敬敬的,不敢造次。

    但傅灼態度卻很溫和,他看著餘歲安說:“你來的正好,我就要走,這段時間就把你姐姐暫交給你照顧。”

    “是。”餘歲安忙應著,這會兒也不會多想他此番一席話是不是哪裡不妥,只說,“學生知道了。”

    有第三個人在,總歸不如只兩個人在的時候自如。所以又再略交代了一番後,傅灼便打馬告別。

    秋穗姐弟仍立在門前,直到目送著那一人一馬徹底消失在了黑夜中,二人這才轉身往宅子裡去。

    身後銅環紅漆的門關上,門閂也插好後,餘歲安這才問姐姐:“傅提刑是特特來找姐姐的?”

    反正如今家裡人都知道了她跟傅提刑的事,也就沒什麼不能說的了,秋穗點頭:“特特帶了炮竹煙花來,同我一起放煙花守歲的。”

    餘歲安說:“他平時看著不像是這樣的人,真不敢想,他也有如此溫柔細心的一面。”突然心裡也會很好奇,他那樣的一個人,同姐姐單獨相處時,又會是什麼樣子的?還是同他尋常時一樣冷肅又不苟言笑嗎?

    因她同傅灼的事還沒最終定下,她自己心裡也還有徘徊和遲疑在,所以也不願多談自己,她只問弟弟道:“去了縣令大人家裡,都做了什麼?”

    餘歲安如實說:“陪縣令淺飲了兩杯酒後,便去陪了馬家娘子。陪她看煙花,也陪她一起守歲。直到過了子時,我才能回來。”

    秋穗蹙了下眉:“怎麼聽你的語氣,好像很敷衍的樣子?你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只要彼此守禮,不越了禮數,常一起聚聚是可以的。蘭娘性情溫軟,又沒什麼主見,你當初既答應了這門親,日後可不能辜負了她。”

    “我沒有。我也不會。”餘歲安怕姐姐誤會他不喜歡這門親,忙解釋了說他並沒有這些心思,“只是眼下科考在即,我一心撲在功業上,就想一舉奪得個功名,然後光宗耀祖,也好讓爹孃揚眉吐氣,讓姐姐也跟著風光。所以,在別的事上,總就有些心力不足。”比方說今天晚上,在除夕夜,未來的泰山大人喚他到府上去吃幾杯酒,他自然是願意的。但吃完酒後,他其實就想趕緊回家來了。或是溫習功課,或是陪伴家人,怎樣都好。而馬家卻非要讓他去陪馬娘子,還得陪到過了子時,他還不好拒絕,這就很煩了。

    秋穗懂了弟弟的意思,他如今一心撲在功名上,而蘭娘卻是小女兒家心態,只想著儘可能多點的同未婚夫談情說愛。二人沒想到一塊兒去,自然就生出了分歧來。

    弟弟過了年也才十七歲,又是自小便被家裡父母兄姊寵著長大的。他的世界除了讀書外,就沒別的事了。

    所以這些人情世故,他是不懂的。

    在秋穗眼中,弟弟始終都是個傲嬌的小孩子,所以便趁此機會開導他道:“你一心撲在課業上沒有錯,但馬家想讓你好好的同蘭娘培養感情,人家也沒有錯。既你沒有不滿意這門親事,也是拿蘭娘當未來妻子待的,那你心中有什麼想法,大可好好同蘭娘商量。她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你把你自己心裡當下的想法告訴她,她不會不理解、不支持你的。你自己心裡不舒服,又不肯說出來,人家不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下回自然還會這樣安排,時間久了,你自然會怨氣越來越多。到時候,怕會傷了兩家和氣。”

    “不妨說出來,人家會理解的。”

    餘歲安有把姐姐說的都聽進心裡去,他記下了每一個字,然後也在心裡反思。

    “我知道了。”餘歲安意識到自己也有錯後,便應了說,“下回我一定同他們好好說。”

    “這樣就對了。”秋穗說,“既是一家子人,就沒什麼不能攤開了來說的。”

    餘歲安方才回來的路上還有些憤懣,怕之後這樣的事會只多不少,從而影響到他溫書。但聽了姐姐一席話後,他知道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心裡的那些憤懣也就沒有了。

    轉眼新年已過,年初八之前,傅灼又來了一次。帶了很多東西來,說是給餘家長輩們拜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