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風送 作品

69、第六十九章

    孫家的心思, 沒能瞞得過高家,很快便叫高家知道了。高老夫人在家罵了孫家一通後,卻也不能如何,只是怕被孫家捷足先登了, 他們家又趕緊再另擇了媒人登餘家的門, 說為他們家六郎提的親, 看中了餘家的娘子。

    而那邊,孫家被保長家拒了後,也又再尋過別的媒人登過餘家的門。

    這幾日, 高家孫家一撥接一撥的登門提親,弄的餘喬氏是火冒三丈。起初還能回拒得和婉些,給些體面和笑臉,後來就直接甩臉子給那些人看了。更甚至, 連著高六郎和孫三郎一起罵,罵他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包藏禍心。

    兩家見徹底得罪了餘家, 也算是撕破臉了。明著來再不能夠, 就都想著暗著來。

    秋穗這些日子常出入縣城, 兩家便同時想到,要讓自家郎君先去同秋穗接觸一番。又或者,尋個什麼由頭, 壞了女兒家的名聲,回頭便是餘家再不肯, 生米煮成了熟飯, 餘家不答應也得答應。

    高家六郎是有些花名在外的,平時吃喝嫖賭,樣樣不落, 更是煙花之地的常客。縱是這樣的人,“見多識廣”,見多了美人,可在見過秋穗後,便早將從前那些花頭粉頭拋在了腦後。

    又得知了家裡人的意思,便有些急不可耐起來。這日趁著秋穗又再進城的機會,直接攔了她馬車。

    秋穗不知他是誰,只問他有何貴幹。當他自報了家門,秋穗知道了原來他就是高家的那個六郎後,更是心生厭惡。

    秋穗仍坐在馬車上沒下來,見他言語、舉止皆輕浮,秋穗強忍下心中的噁心和怒氣,努力維持著心平氣和同他周旋道:“哦,我當是誰,原是高家的六郎。我同高六郎不熟,還望讓開,莫要擋了我的去路。”

    高六郎哪裡肯,油嘴滑舌著便朝秋穗這邊靠來。他一邊嬉皮笑臉訴說著對秋穗的傾慕之情,一邊恨不能立即上下其手,將美人抱入懷中。

    秋穗見狀,立即將手中趕車的鞭子在他面前甩了下,更是出言警告道:“還望高六公子自重,你若敢再靠近一步,別怪我這手中的鞭子不認人。”

    高六郎哪裡會懼怕這些,更甚至,他會覺得像餘家小娘子這樣的美人,越反抗越潑辣,才越有勁兒。

    他腳下步子不但沒停,反而還加快了,秋穗縱是再見過世面,可也從沒見過這種不識好歹的無賴。此番氣得渾身發抖,見他即將靠近,秋穗揚鞭便狠狠甩打在他身上。

    高六郎愣了下,似是沒料到秋穗真會下此毒手。他目中兇光一閃而過,然後嘴裡也開始罵罵捏捏起來:“別不識好歹!裝什麼清高?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別以為在侯府大戶人家呆過就有什麼了不得,誰知有沒有被侯府裡的哪位爺睡過?小爺我都沒嫌棄你是個破鞋,你竟敢打小爺我。”

    秋穗既已拿鞭子抽打過他一回,便也不懼第二回。見他出言不遜,言詞惡毒,秋穗又揚起鞭子打向了他。這回沒再做做樣子只打他身上,而是下了狠手直接衝他臉去。

    轉瞬間,高六郎那白皙得近乎於病弱的臉,便橫梗了一條血痕。

    高六郎一時間嚇傻了,待反應過來,要朝秋穗生撲而來時,不知從哪兒冒出許多打手來,直接拿了個麻袋套住高六郎腦袋,然後就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

    這裡是城外,四周都沒什麼人經過,頗為蕭條。高六郎被打,自然也不會有人瞧見。直到打得高六郎不再動彈後,那群打手直接就提著他丟去了城門口。

    而秋穗這邊呢,常拓現了身。

    常拓說:“娘子別怕,有我們家郎主在,甭管是高家,還是孫家,都是不足為懼的。郎主差我暗中護著娘子,娘子日後不論是想進城還是出城,都仍大大方方的大著膽子來去即可。今日之事,日後再不會發生第二次。”又說,“這高家仗著自己家在葉臺這個地方有些威名,便罔顧律法,今日敢這麼做,想之前也沒少這麼做過。我家郎主是什麼人?京畿路提典刑獄公事,下來葉臺,就是為了查之前的一些冤假錯案的。這高家……之前但凡做出過一點傷天害理之事,郎主身為提刑官,便不會叫他們再有一日太平日子可過。”

    秋穗方才是真的害怕了,她從沒有想到過,那高家竟然敢放縱那個高六郎對她行如此汙穢之事。就算他們餘家如今沒有兩門有實力有權勢的姻親在,但好歹家裡也是有父子兩個秀才的。秀才的身份,雖說在富貴雲集的京城不算什麼,但在葉臺這種小地方,那卻是足夠受人敬重的。

    律法規定,秀才公便是見到縣官,也無需下跪,縣官還需對他們客客氣氣的。

    這高家……到底誰給他們的膽子?

    但在常拓面前,秋穗並沒把心中的委屈表現出來,只是強壓下了心中的那股子怒火,強作鎮定對常拓道:“你們家郎主真是有心了,今日也實在多謝了你,否則連我自己都不敢想後果會如何。”

    常拓知道,不管是誰,哪怕是再堅強的娘子,受了方才那樣一番驚嚇和侮辱後,她們肯定也是需要發洩的。不可能還如常人一樣,事事體面。

    所以常拓說:“娘子快進車裡去坐著吧,今日我送娘子回去。”

    秋穗沒有逞強說不用,只是朝他又再次道了謝後,挪身進了車內待著。

    常拓則把自己的馬也套在車駕上,他坐上馬車後,正要打馬離開,身後突然的,由遠及近,轟隆隆響起一陣翻滾的鐵蹄聲。不過幾息功夫,傅灼便就勒馬急急擋在了秋穗的馬車前。那馬兒前蹄高高揚起,一身錦袍的郎君高高坐於大馬之上,清俊的臉,滿是凌厲冷肅。而他身上卻帶著風塵僕僕,明顯是一得到消息,就匆忙趕了過來。

    馬兒仰天一聲長嘶後,才停下,然後在原地打轉兒。傅灼立刻翻身下馬,大步朝馬車這邊走來。

    方才聽到那陣如滾雷般的馬蹄聲時,秋穗心裡就猜應該是他。果然,很快她就聽到了車外他在對常拓說話。

    “將我的馬也套上車去。”

    才聽到常拓應了聲是,馬車前面的門便被人叩擊著敲響了。

    秋穗方才在外面時強忍著沒哭,這會兒坐進車裡卻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不免趁著沒人瞧見時自己偷偷哭了起來。但見他過來,秋穗忙拿帕子趕緊擦了眼角,一再確認自己擦乾淨了臉上的淚後,這才重又擺出一副笑臉來。

    她身子朝前傾去,親自伸手推開了車門。

    秋穗以為她自己掩飾得極好,但她此刻微微泛紅了的眼圈,到底還是出賣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