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風送 作品

53、第五十三章

    外面的天呈黛青色, 夜幕降臨時分,夕陽早落去,天上零星掛著幾顆星。

    廚房裡還在傳來劈里啪啦的炒菜聲,菜香味被風一吹, 散得闔院四處都是。一時間, 飯香四溢, 趙植突然有種置身在了久違的煙火氣中的感覺。

    自發妻離開後,家裡一直清寂冷靜,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煙火氣了。

    這一刻, 趙植髮自內心的,有一種深深的心動的感覺。藉著點零星的亮光打量著跟前女子,見她依舊如白日時一樣溫柔美好,趙植想著, 日後若能同她攜手度完餘生,也是他的福氣。

    從早上見到秋穗那一刻起,趙植的心意就十分堅定。所以, 既是衝著人來的, 這會兒又有獨處的機會, 趙植自然想把話說得更明瞭一些。

    但秋穗卻搶先了一步,說道:“大人且先不急著說別的,先聽我說一句吧。”

    秋穗明白他的意思, 但她心中也有自己的堅守,所以, 若這一點上二人不能契合的話, 之後的所有考驗都是毫無意義的。所以秋穗想,先把自己會堅持要做的事說出來,若他同意, 還可繼續接觸下去,若他不願意,那就沒必要再繼續彼此耽誤了。

    趙植認真道:“餘娘子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秋穗說:“我在京中為奴時,曾拜過府上一位廚娘為師。那位廚娘對我是傾囊相授,我也學得認真,所以如今倒有一手還算不錯的廚藝在。我贖身回家時,原也不是衝著歸家後即刻就嫁人,然後只在家相夫教子來的。我不想荒廢了我的廚藝,所以,日後必然會經營一些生意。”

    “一心無法二用,若要經營生意,自然在別處就會懈怠些。我的意思……大人可明白?”

    趙植大概聽明白了,但卻又並不十分明白。

    他沉默了一瞬後,如實同她交代說:“家裡也頗有些鋪面田地,你若喜歡打理這些,日後家裡所有的生意和進項都可交由你來打理。等哪日你厭煩了這些,不想打理了,你交出來也可。”

    秋穗說:“大人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不免又耐著性子進一步細細道,“大人有的一切都是大人的,其實與我無關,我也從不會想著去覬覦這些家財。我的意思是……我這一輩子不想只拘囿於後宅內院,我想能經營點屬於自己的事情。我若再說得明白些就是……就算日後成了親,我會好好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但除了這些分內事外,我也不會安分於內宅之中。”

    趙植抬眸望著她,似又有一陣的沉默,然後才極其認真地道:“若娘子信得過我,能同意這門親,屆時下聘時,我自會挑幾家像樣的鋪面呈上。成親之後,這些都是娘子的私產,屆時娘子想如何打理都可。”

    趙植是以為她還在顧慮他已有一子一事,所以難免會怕日後他會把什麼都留給這個兒子。所以,她才會一再強調想有些自己的東西傍身。趙植既是誠心求娶,自然不會在下聘時不顯誠意,之前如貞有的一切,她自然也都會有。

    甚至,他可以給她備上一份比當年聘娶如貞時還要豐厚的聘禮。

    但秋穗知道,他是又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了。

    被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秋穗心裡其實也挺難堪的。就好像她剛剛說的這麼多,都是在向他要錢要鋪面一樣。

    但難堪過後,秋穗仍耐著性子解釋說:“大人您還是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所言這些,並不是在向你討要什麼錢物鋪面。我只是想說,我既拜了師學得了廚藝,就想自己開一家酒樓。所以,你能接受自己未來的夫人去操持食鋪生意,甚至還會去酒樓裡當廚娘嗎?”

    這回秋穗說的直接又幹脆,她想這位趙大人應該不會再曲解她的意思了吧?

    趙植聽後,似不可置信,又再次沉默住。

    對秋穗所言這些,他是不太能理解的。他既承諾一定會給她鋪面和私財,她又何必再自己辛苦著去拋頭露面?

    所以,趙植又再承諾道:“日後但凡如貞母子有的,娘子也同樣都有。”又說,“我知道娘子心中的顧慮所在,但我對娘子既做了承諾,日後必不會食言。”

    秋穗望著他,其實是有些無奈的。

    正猶豫著是暫且先不提,就此算了,還是說要再嚴肅認真著些繼續同他說下去,就在此時,院門外面響起了一聲馬兒的嘶鳴聲。緊接著,便有人叩門。

    秋穗狐疑,不懂為何這麼晚了,竟還有人登門。

    略朝趙植欠了下身後,秋穗便趁機越身而過。而趙植見狀,自然也跟著走過去了幾步。

    拉下門閂,門“吱呀”一聲打開,當望見立在門外的那個高大的黑影時,秋穗驚得都呆住了。

    恍惚間,她有種自己其實是在做夢的錯覺。

    “郎主?”秋穗不可置信的喚了他一聲。

    傅灼抬眸淡淡朝秋穗身後之人望了眼,而後復又垂眼,視線落在秋穗身上,似笑非笑問:“怎麼,才別不過十數日,就不認識了?”

    “不,不是。”秋穗總算從驚訝中拾回了理智,她忙朝傅灼福身請禮道,“民女見過傅大人。”

    傅灼卻說:“不請我進去坐坐?”

    秋穗聞聲,又忙讓過身子,十分誠心的邀請他進門。

    而這時,餘家其他三個人也都聞聲迎了出來。餘家夫婦聽說面前這位英俊挺拓的貴公子便就是侯府裡的郎主,也就是衙門裡的提刑大人,是兒子從前的上峰,女兒從前的主家公子……夫婦二人十分受寵若驚,忙熱情又恭敬的邀他進去。

    傅灼讓常拓去將兩匹馬拴好,他則先隨餘家一家人進了屋。

    經過趙植身邊時,傅灼下意識朝他探去一眼。只可惜,趙植這會兒在傅灼跟前是低著頭的,也就並沒察覺到這意味深長的一眼。

    傅灼被餘家夫婦擁著往堂屋去,秋穗不湊這個熱鬧,則落後了幾步,恰同趙植同行在了一處。

    傅灼左右探她並沒瞧見人,便駐足停步,回過身子望回來。這會兒月色下,見他們二人並肩而立,倒像真成了夫妻一般。又再想到午間時常舒帶回去的話,傅灼心裡頓時又更不是滋味了些。

    但夜色很好的遮掩住了他的情緒,待他自己消化了內心的不爽後,再開口說話時,也就沒什麼異樣了。

    沒提秋穗,他只是點了她身旁的趙植問:“這位是?”

    餘豐年忙站出來,拱手回話道:“回提刑大人,這位是葉臺縣縣丞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