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風送 作品

37、第三十七章

    沒人比秋穗更想趕緊把這事兒忘記,偏偏這會兒被當她面提起,秋穗羞臊得滿面通紅。

    但這兩個女婢並不知郎主受傷一事,她也不能說,只能啐道:“再不好好當差,只顧著在這裡嚼舌根,小心罰光你們這個月的俸銀。主家的事豈是你們能在背後議論的?你們也不怕郎主發怒起來大棒子將你們打出去,咱們郎主可不是好脾氣之人。”

    見秋穗怒了,兩個女婢突然正經起來。

    “我們只是見姐姐有盼頭了,為姐姐高興,沒成想竟惹了姐姐生氣。這樣的事,可萬不能叫郎主知道。”

    秋穗不過是嚇唬,並沒想真罰。見她們害怕了,便又說:“下次注意些,可別再犯這種糊塗了。這次先記著,下次再犯,到時候一起罰。”

    二人逃了一劫,忙千恩萬謝,然後匆匆離開。

    這邊秋穗臉上仍紅暈未消,她轉身一邊繼續往廚房去,一邊抬手使勁揉著兩邊臉頰。昨晚上因做足了心理建設,當時倒沒覺得有什麼,如今再回望當時的細節,秋穗只恨不能得了失憶症。

    那些細節和畫面突然湧進腦海中,任她如何都抹不去。

    就像是長在了腦中一樣,郎主身上哪裡長什麼樣,哪裡之前受過傷留了淺淺的疤,她都一清二楚。

    如此這般兀自折磨了一頓午飯功夫後,等到飯食燒好,要送去花廳時,秋穗突然裝著肚子疼的樣子,她招了九兒到身邊來。

    “飯食準備好了,都裝進了食盒裡,你提著去花廳吧。我許是昨夜受了涼,這會兒肚子突然不舒服,我先回去躺一會兒。”

    九兒當真了,忙問:“可要給姐姐去叫郎中來?”

    “不用。”秋穗立刻拒絕,“沒有大礙的,回去躺會兒,再喝點熱水就好了。”

    因是九兒來送的飯食,傅灼便問她秋穗怎麼沒來。

    憑傅灼對秋穗的瞭解,今日她哥哥在,只要她不是忙得脫不開身,她是不可能自己不來的。

    九兒說:“秋穗姐姐說她許是昨晚著了涼,方才有些不舒服。她託奴婢送飯食來,自己先回屋去小憩一會兒了。”

    傅灼對此不置可否,只對九兒說,叫她過去照看著些。若是有需要,直接以他的名義去請了郎中來瞧。

    九兒蹲身應道:“奴婢也是這樣說的,但姐姐說不必。”又道,“那奴婢先再去瞧瞧,若實在不好,奴婢再來回稟郎主。”

    “去吧。”

    九兒退下去前,隨手招了個女婢來佈菜。

    餘豐年很擔心妹妹,但又不好說什麼。傅灼將他臉上一應神色都瞧在了眼中,倒體恤道:“如今衙門裡清閒了些,不比往日那麼忙了。你既來了,可在府上多呆一會兒。一會兒吃完飯,你去看看秋穗。”

    餘豐年很是感激上峰的體恤,忙又要起身恭謝。傅灼並不喜這些虛禮,抬手製止了,只叫他坐下來用飯。

    秋穗回自己屋呆了沒多會兒,梁晴芳便尋過來了。聽說秋穗不舒服,正擱屋裡躺著,梁晴芳還挺擔心。

    見她來,秋穗趕緊起身行禮說:“我沒事。”又問她,“梁娘子這會兒過來,可用過飯食了?”

    梁晴芳上下打量她,見她倒還算好,便稍稍放心了些,然後答她話說:“老太太留了飯,我是從她那兒過來的。”然後緊握住秋穗手,滿臉都是歡喜。

    秋穗如今知道她的心意了,待她也更是和從前不同。再想著這些日子來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心中更是生了幾分親近感來。

    不是說哥哥不好,只是的確是出身和門第擺在那兒呢。梁娘子官宦人家的女兒,竟能看上哥哥這樣出身的人,光是她的這份不顧門第的情意,也足夠秋穗在心中感激她的了。

    不管日後怎樣,但就只此刻的這份情,秋穗心想,她也會記上一輩子。

    秋穗深知兩府門第懸殊,最後大概是不會有什麼善果的,但秋穗仍感激她能看得到哥哥的好。

    “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秋穗也想真心待她好。但好像除了會做飯外,她也沒別的拿得出手的東西。

    梁晴芳笑了:“我是特意來找你說話的,你難道以為我是饞了,來朝你要吃食的?”

    秋穗也笑,搖頭道:“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麼?”梁晴芳問她。

    秋穗眨了眨眼,仍是笑得意味深長:“我什麼都知道了。”

    “你……”梁晴芳突然瞪圓了那雙笑眼,認真打量著面前人的神色,一時拿不準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看出來了嗎?”

    其實她也很想和誰傾訴一番,這麼大個秘密一直只有自己承受著,她心裡也很難過啊。

    所以正好藉著這會兒,梁晴芳也不再瞞她了,只老實道:“我常來找你,其實不是為了傅家五郎,我是為了……為了你……哥哥。”說至此處略頓了會兒,但見秋穗面上並無驚訝之色,她便更篤定她是之前就猜到了她心思。

    既如此,梁晴芳反而更能大大方方將此事說出口來。

    “那日……我記得秋色正好,我們幾個一道從園子裡出來撿球,日光下,我一眼就看到了你哥哥。他是那樣的溫和有禮貌,看著就是個脾氣極好的人,我對他……頗有點一見鍾情之意。”說起這句話來,梁晴芳倒有些難為情起來,雙頰立馬飛上兩坨紅霞。

    秋穗能明白她此刻的羞怯,便笑著握住了她手。

    梁晴芳繼續說:“我也怕是自己一時衝動了,覺得可能過個幾日,待自己冷靜下來,或許就沒了那種情愫。但之後的日子裡,我忍不住總往這裡跑,也故意藉機接近你。從你這裡探得了些有關你哥哥的事後,我心中更是喜歡他了。再後來,我們一起逛街買東西,我又見他對你百般呵護疼愛,我便越發覺得他這個人好了。”

    “說句不怕你笑話我的話,我聽說他今兒來了侯府,自己這雙腿跟不聽使喚一樣,顛顛就跟過來了。也不為旁的,就為能見上他一見。這會兒雖還沒見到他人,但只要提到他,想到他,我的心便噗通噗通跳……我也不知這是怎麼了。”

    秋穗從沒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哪怕當初她和葉凌修那麼要好,得知他棄了自己選了新嫁娘迎娶時,她也沒有怎麼難過。就覺得……站在他的立場去想,他也沒有錯。自己一直贖不了身,人家又到了年紀,難道還要他就這麼等著自己嗎?

    所以,對梁晴芳此番的心情,秋穗雖理解,但卻不能感同身受。

    秋穗要比她還大兩三歲,又是自幼便獨立慣了的,所以不免要穩重些,想問題也想得更長遠些。

    “娘子,您這樣的身份,能看得上奴婢哥哥,奴婢心中十分感激。但您這樣的出身,日後擇夫必是要擇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的,我哥哥……他是仵作,又無功名傍身,即便是在奴婢的家葉臺縣,也是有人諸多挑剔的,何況是京城。我知道,您肯定是不在意的,但婚嫁還是得多少顧及著父母一些,父母若不支持的婚姻,大概率是不幸福的。”很多時候大家族聯姻就是聯的臉面,易位而處想一想,若她是梁夫人,肯定也不能答應女兒嫁給一個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