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439. 歸來 時維鷹揚......

    祝纓道:“辛苦你們啦。”

    小江問花姐:“事情竟是真的?”花姐點點頭,小江道:“難怪……”

    “呃?”

    小江笑笑,與花姐咬耳朵:“挺好的,早該想到的。換個人,十有八、九早為你我安排婚姻了。我竟沒往這上頭想,竟做了二十年的瞎子,白白提心吊膽。”

    一旁一個藍衣的女子替花姐扶著張仙姑,張仙姑道:“這是……”

    祝纓道:“巫仁。算術很好。”

    巫仁驚訝地道:“大人還記得我?”

    “被我記得不是什麼好事,得幹活兒。”

    巫仁笑道:“好!”

    她們的身後,也有些穿得略體面的人,也有些粗布衣衫。

    趙蘇的眼睛又微微眯了起來。

    這裡的人,對花姐和張仙姑更熟悉一些,對祝纓更敬畏一點,他們會叫:“大人。”但叫一聲“大人”之後,要叫兩聲“老夫人”“大娘子”。不能說不認祝纓,卻總有點生疏,笑得也不及對張仙姑等人親切。

    趙蘇很警惕,再仔細觀察“別業家丁”。他拋棄了京中的一切,可不是為了讓祝纓回來反被“自己人”質疑的。他對別業不甚瞭解,這幾天與蘇鳴鸞聊過了才略知道別業也不過十年多一點的時間。而祝纓離開這裡也十年了,十年的時間,誰管的,就跟誰親近。

    項家代祝纓經營了不短的時間,趙蘇有些擔心。

    除了項家,既能設縣,人口也得有個上千戶甚至更多——具體看過了“祝縣”的籍簿,親自摸查一下才能確定真實數目。

    這許多的人,必然會生出一些小團體,譬如“鄉紳”之類,一個縣,得有六曹,都是有實權的人物。朝廷大臣能夠架空皇帝,一個縣的官吏,也能這麼幹。祝纓不是那個傻皇帝能比的,但也不能不先有所防備。

    寧願枉做小人,不要被人坑了。

    這是趙蘇的原則,他決定了,一會兒問一問祝青君。

    祝纓一行人進到別業的主宅裡,又是一番熱鬧。祝大腿不好,躺倒了,但侯五等人還在。侯五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真不敢相信祝纓是個女的!祝纓道:“這裡就是你的家,安心養老,不會讓你沒下場的。”

    侯五仍然覺得不可思議:“這、這……唉!行。”

    趙蘇更不放心了,他還得跟侯五談談。

    花姐給各人安排了住處,祝銀笑道:“這下好了,咱們能幫著大人收拾屋子了。”

    項安正拉著胡師姐的手,扭頭說:“你想不收拾也行,我找人到大人屋裡去,你捨得?”

    祝銀將袖子一卷:“什麼捨得不捨得的,我聽不懂,我得幹活兒了。”

    趙蘇對祝青君使了眼色,祝青君會意,趁祝纓等人去探望祝大的機會,走到趙蘇面前。

    趙蘇也不廢話,開口便問:“我知姥一向有成算,但還要問一句,這個別業裡的人,可靠麼?”

    祝青君笑道:“這個你倒可以放心,他們都受大人的恩惠。是大人給了他們身份,從侯五叔起,訓練他們每天都要說幾遍,今天的一切都是大人給的,命是大人給的,飯是大人給的,房子是大人給的,家,是大人給的,要忠誠。”

    這是個別莊,大家都靠祝纓吃飯,有什麼問題嗎?

    趙蘇問道:“身份,也不介意嗎?”就蘇鳴鸞,頭人的女兒,想當頭兒還費勁呢。

    祝青君道:“您還記得,以前跟著大人的時候讀什麼書嗎?我只知道,識字之後第一篇,就是陳涉。咱們這兒出來的人,禮儀看著像樣,禮法從來沒有全的,經史都不是成本順序讀的。”

    趙蘇恍然!

    他也一直覺得有點奇怪,但只當是祝纓不是明經進士,所以揀“實用”的教。現在想想,她分明是有意為之。二十年了,這裡的人雖然會說兩句,但是對女子任事的態度極其寬容。非但男女之間,夷夏之間也是如此。

    祝青君道:“所以啊,不用太提心的。”

    那廂,祝纓也探望完了父親,蘇鳴鸞等人也各自去客房安置,祝纓對花姐道:“我先什麼都不動,你來,我去房裡歇著了。對了,幫我找兩套布衣來吧。”

    她在京城,衣服早換了幾輪,都是綾羅綢緞的。

    花姐道:“好。”

    ————————

    祝纓回到房裡,一眼望去,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覺,祝銀道:“大人,咱們的行李都搬來了,杜大姐在書房放書,您的衣服在這兒,那邊是鄭家、陳家退回來的箱子,您看怎麼安排?別業有庫房,入了庫的東西再取又麻煩,您先挑著要留下的,我把剩下的入庫。”

    祝纓道:“我看看。”

    她挑了一些要分贈給各家頭人,又取出一些綢緞、一套銀壺杯,準備給藝甘家。又挑出一些,要給這些日子在別業裡管事的人。

    揀出往父母、花姐等人房裡用的,也留下。

    都分派完了,剩的還有不少。祝纓讓把金珠寶貝先入庫,祝銀強行要祝纓房裡也留下一些。然後指著一個箱子說:“這些字畫,這裡也只有您這兒配掛了。”

    祝纓道:“我瞧瞧。”

    一些名家的字畫,鄭、陳都沒收,她也懶得掛。不過字畫需要好好的保存,她說:“也留到我這兒吧,庫房恐怕沒保管過這樣的。”她是暴發戶,哪有這經驗?

    一樣一樣清點,最後發現一個長匣子,上面沒有標籤,好像也不是她的東西。她將匣子打開,是一面卷軸。抖開了一看,上面四個大字——時維鷹揚。落款卻是嶽妙君。

    祝纓指著北牆正中,道:“掛那邊牆上吧,字兒比我的好。”

    祝銀也看了過去,道:“確實好看。”

    收拾完,天也黑了,杜大姐跑過來請祝纓去吃飯,又繞著祝纓轉了一大圈,祝纓道:“我頭上又沒長角。”

    杜大姐道:“我們可擔心死了!”

    祝纓道:“知道知道,以後都不用提心了。”

    杜大姐狐疑地看著她,看得祝纓喉嚨發癢:“幹嘛?”

    “一家人好好的,可別再分開了。老夫人天天盼著您回來!我們大娘子,也忙得不得休息哩,老夫人年紀您是知道的,您想想,大娘子今年也快五十了,別人家,都是有兒媳婦伺候,孫子也長大了,她還在忙哩……”

    “好。”

    “哎,吃飯吧!今天有客人,要做得多,是廚下她們做飯。您在京城十年,南方菜怕也吃不慣了。我親自下廚給您做了京城好吃的,您一路過來,得好好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