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06. 沒心 “沒事了”

    蘇佳茗愈聽愈奇,與項安同時想西番使者好運氣哩

    祝纓要算計人的時候,那對方是一定要倒黴的,最倒黴的如索寧家,骨頭渣子如今都爛光了。但如果說到“茶”,算是貿易,祝纓做生意一向公平,只要誠心跟她合作,通常都不會吃虧。

    蘇佳茗問道“我們的茶也能製成茶磚,就是有一條不好與西番的路不太通,都是山,偶爾才能有一點那邊的東西經過西卡家傳過來。要是經京城轉運,那路途又太遠、時間又太長,也費人工、也容易出事故。語言也還要阿翁給指點。”

    祝纓笑道“哪來那麼多的麻煩沒有路就探路山路也是路。但是記住,這件事要保密。”

    “是”

    “語言的事你也不用擔心,他在京城語言不通,會帶通譯的,你會官話就行。”

    蘇佳茗道“好叻我這就回去準備那青君呢”

    祝纓道“家裡這些人照顧她還是足夠的。”

    蘇佳茗道“她早間說了一會兒話,怪自己病了。”

    “又不怪她,你忙你的。”

    “哎”蘇佳茗離開的腳步帶了一點少女的蹦蹦跳跳。

    與西番、胡使的談判是輪流進行的,祝纓依舊是冷眼旁觀。原本,祝纓還試圖讓王、阮也參與進來,無奈駱晟要在家準備嫁女兒,如果王、阮也走了,就算有個沈瑛,鴻臚寺也忙不過來。於是王、阮只得留下。

    蘇佳茗已經與昆達赤接上了頭。蘇佳茗的衣服很打眼,她的鋪子裡為顯示“正宗梧州貨”,裡面的夥計幫傭都是穿著瑛族的衣服,她自己的衣服隨手撈一見就很顯特色了。她也不叫賣,只將茶簍上貼上斗大的“茶”字,生怕昆達赤不識字,一旁畫了個幾片大大的茶葉。

    在一整天談判沒有結果之後,昆達赤想不搭理她都難。昆達赤第二次談判時就不到場了,四夷館來報,他跑南貨鋪子看新鮮去了。

    胡人與童郎中還是磨,累利阿吐第二次開始就很少說話,也將談判交給手下與童郎中,他自己偶爾冷不丁地問一兩句。祝纓把四夷館的人召集起來,詢問累利阿圖的動向。

    答曰“沒有幹什麼,也不串連,逢有客來訪,我們也都帶著通譯陪著。哦對了,他還問,為何本朝官制與寫的不一樣。下官等也不知道,只好告訴他,那是大人們的想法。他還問了些文人,那些人說,是權變。別的就沒有了,他獨處時也很謹慎並不多言。”

    祝纓命人繼續盯緊。

    過不兩天,又有通譯稟報“他們的使團裡有兩個人私下說話被小人聽著了。他們說國相真的要學南人設官職了,我們一向追隨可汗,這是機會,也要挑一個官才好。一個想做戶部尚書,一個覺得京兆好。”

    又過幾日,竇尚書有點坐不住了,趁著大朝的時候叫住了祝纓“你們駱鴻臚忙得腳打後腦勺,你喝茶靜坐,不好吧”

    祝纓道“跟西番的事不是已經談下來了”西番沒有累利阿吐這麼難纏,前天就訂約了。

    “那個不算什麼,我說的是胡使。”

    祝纓道“那人不好對付。”

    “對付”

    祝纓道“您囑咐過童郎中了吧幸虧囑咐過了,不然他得叫那一位給勾了魂兒。”

    “你的魂兒還在不”

    “我俗,”祝纓說,“只認錢。”

    竇尚書不再催促,跟著笑了一場。

    竇尚書開口了,就不能再消磨時光了。想知道的也偷聽到了,這一天,祝纓看準了一個機會。

    數日來雙方一直在細節打轉,童郎中頗為欣賞累利阿吐的風度,若非心裡還留著一絲清明,差點就要被帶著跑了。也因如此,他說不太出道理來與累利阿吐爭辯,只能重複著“這樣可不好,既是交換,就沒有獨我方讓步的道理。”

    累利阿吐卻是說得有理有據,聲音裡微微帶點低落“仁者愛人,上邦忍心看到無辜百姓凍餓而死麼”

    童郎中既不能說“咱家餘糧也不多了,不可能你想要多少就給你多少”,這就露底了。也講不出來“大家都受災了,你得多付給我”的話,更不能明說他真不在乎有可能叩邊的外國“百姓”的死活。不得已,他可憐巴巴地看了祝纓一眼。

    累利阿吐也看了過來,祝纓笑道“看我幹嘛你們讀書人說話總是心來心去的,我就不一樣了,我沒心。我這兒,只長了一杆秤。”她點了點自己的左胸。

    累利阿吐溫文爾雅的面具裂開了一道口子,王録事抖了一下,忍住了笑。

    祝纓又說“天下人事物都有自己的分量,稱量得出。我想國相也長了一杆秤,您現在要稱的,不止這一點糧食吧”

    累利阿吐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要再想一想。”

    “靜候佳音。”

    這一天祝纓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以新年將近,使節幾乎都到全了,自己需要巡視四夷館為由陪同累利阿吐回去。

    離四夷館還有一箭之地,累利阿吐突然說“少卿,可否單獨一敘”

    “當然。”

    祝纓在四夷館裡意思意思地轉了一圈,發現昆達赤還沒回來,又催促“快要宵禁了,快去找回來。要是敲完了鼓人還沒來,就請京兆協助。”

    典客令急忙派了人去。

    祝纓轉身到了累利阿吐的住處。累利阿吐正在等她,桌上的茶點已經擺開了,正中一個架子,上面烤著一整隻羊羔。

    賓主坐下,累利阿吐道“少卿一直不說話,一說話就叫人不能忘懷。”

    祝纓道“我是個大俗人,你們說的那些華詞雅言我也插不上話,一開口倒叫您見笑了。”

    累利阿吐苦笑道“我怎麼還笑得出來”

    祝纓道“何必自謙您風度翩翩,他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您看了,連吏部侍郎有缺、御史職份的事兒您都問出來了。”

    廚子將肉分切了呈上來,累利阿吐擺擺手,廚子等都下去了。累利阿吐才說“我的一舉一動,果然是瞞不過上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