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92章 做官

    祝纓把一小盒金銀錁子拿著看了看,捏出兩個說:“這兩個穿個孔,好當個墜子。”張仙姑道:“打了孔怪可惜的,金匠還要偷金哩。”

    花姐道:“打個絡子,網上了戴,我來弄。”

    張仙姑玉抱著綢緞收去自己房裡箱子裡鎖上,不管祝纓這裡的精緻金銀。花姐則留下來與祝纓算一算家裡的賬,因為要僱僕人。一男一女倒也使得,但是每年都是一筆支出,差不多的人家,一年給人家置辦幾身衣裳也是要的,還得管飯。還有住的地方,男僕可以住門房西間放雜物的地方,但是那裡要先收拾一下。女僕,花姐就預備跟自己一個屋睡,再添張床的事兒。

    祝纓玩著手裡的錁子,這一盒她沒給張仙姑,張仙姑也不跟她要。祝纓對花姐道:“這也算是有錢了。”

    花姐道:“給你錢,就是要你辦事的。你先前為他辦的也不少,他也沒虧待了你,這一次,究竟是……”她對官場上的事懂的不多,但是在馮府住過一陣子,畢竟是官宦人家,耳濡目染也多少知道一些。

    祝纓道:“認認門兒,別拜錯了,今天可沒有金大哥。唔,鄭大人船上,從此有我一個座兒了。”

    花姐道:“也不算壞事。怪不得今天又得了這些東西,又要僱僕人的。”

    祝纓道:“只這些東西他可支使不動這些人,你看看我,已是司直了。邵書新,前兩年還是抄家時的賬房,現在是員外郎了。旁人我估摸著也差不多。”

    花姐中肯地說:“哪有那麼多的意氣相投?這樣就算不錯啦,這官場上步步兇險,有人照應是很好的。你肯定行的。”

    祝纓笑道:“不行也得行呀!”她留了一部分錁子,將剩下的都給花姐,“接著買田吧,只要有合適的,你名下也買點,我名下也買點。”幾十畝田光看產出是不少了,但是她是抽租的,又不想把佃戶給餓死,佃戶還一大家子要養活,到她手裡的就不多了。她也知道,黑心財主收到四、五成地租的都不算最狠的,還得要佃戶去家裡幹別的活,輪到她自己又不太下得去手。

    花姐最終是定了個兩成的租子,要維持一家人現在的生活,主要還是指望祝纓的俸祿,以及偶爾得到的節賞之類。

    花姐收了,說:“好,忙完了喜酒我就再接著看田。有合適的好田,咱們也看一點兒?”

    祝纓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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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僕人必須精挑細選,一時也沒弄到。買田也很麻煩,也沒有現成的。

    但是有一件事卻是現成的——官職。

    第二天早上,祝纓起床穿戴整齊,吃完了飯,又把腰扇別在了腰上才出門去應卯。

    到了大理寺,都是過完節的同僚,有人說著飯菜、有人說著龍舟的結果。祝纓聽家裡人說了兩句“穿紅的有人落水了”、“穿黃的最後那個猛子扎得漂亮”,就憑這兩句,與同僚們聊了半天。

    聊到一半,楊六郎又來了。祝纓道:“你怎麼總來呢?”楊六郎嘿嘿一笑:“你們這兒容易聽到新奇的案子。”左司直道:“那你錯了,近來風平浪淨。”楊六郎道:“前陣兒不是還有周遊的事兒麼?”

    祝纓問道:“他又怎麼了嗎?”楊六郎道:“這不過節麼?他也能出來逛逛了,你猜怎麼著?撞上了高陽郡王家的世子,那位世子可是個嬌貴人,王府的獨子!這回可誰也護不得他了,被郡王當場打回了家躲羞去了。”

    大理寺一陣快意!

    這一天鄭熹上完朝回來,看著也是神清氣爽的模樣。就在眾人都以為今天也還是與之前一樣的時候,鄭熹卻宣佈了幾項人事上的調動——祝纓被調去做了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與司直的級別相同,但是職司有所區別。如果不是之前遇到了逆案、複核的事情,司直主要還是出差,以及大理寺裡有了疑難的案子跟著一起辦案。大理寺丞的工作就要日常得多,日常複核下面州縣報上來的比較大的案子,以及參與一些大理寺的日常細務的處理。

    鄭熹同時又調了幾個人,也有人被調出了大理寺而由他通知的,也有人得到一點晉升的,還有如鄭纓這樣是平調的。

    祝纓難說自己這個調動是好是壞,明明她當司直當得很閒的,正要讀書呢!長官的話是不能反駁的,她就只好等著吏部的文書下來,就算正式調動了,現在她得先謝了長官,再跟同僚說說話,然後準備接手一些大理寺的細事。

    她以前沒管過事!

    祝纓先去見鄭熹,鄭熹道:“敢不敢幹好?”

    祝纓道:“這有什麼不敢的?可是,我司直幹得不好?”

    鄭熹道:“你還出什麼京?外面的事兒你又不是不懂!”他給安排好了,祝纓一個起身寒微的人,世情是知道的,還出去見什麼世面?她欠的是這些細務的歷練。接著幹司直,總有外派的時候,派出去是浪費!大理寺丞就很好,也能複核案件幹活,也能鍛鍊點別的本事。

    祝纓知道了,白拿錢不幹活的日子結束了,她白天得幹活,書,得落衙再讀了。她也不挑剔,高高興興就答應了:“行!”

    鄭熹道:“你去找裴少卿,看他怎麼安排你。”

    “是。”

    祝纓出去與同僚們敘了個話,左司直道:“這也算高升。”祝纓道:“得幹好了才行,就怕我年輕,沒經驗。”左司直道:“怕什麼,有我們呢。”祝纓道:“叫我去找少卿,看分我什麼活兒。”

    “快去。”

    裴清一向比較欣賞祝纓,聽祝纓說了鄭熹的吩咐,就說:“你不是與胡璉熟麼?叫胡璉先帶你幾天。複核的事兒你是老手了,斷案也很好!難的是細務,搬去,正式與他一處。等你熟了,再給你派事。”

    “是。”

    祝纓又去找胡璉,胡璉笑道:“你才來時不過是個評事,如今好與我平起平坐啦,後生可畏呀!”

    祝纓忙說:“都說是後生了,可見還是有先後的。平什麼平?這裡頭的事兒,還得您指點。”

    胡璉道:“倒也不難,都說大理寺丞除了斷案,還要兼管些細務,什麼諸州之事。其實都是瑣碎的東西,你上手乾乾就知道了,無他,唯手熟耳。你想,咱們上頭還有大理寺正!人家才是正經幹這些個事兒的人呢!再有,大理寺正上頭還有少卿、正卿,你呀,一開始就是鄭大人跟前的,好些事兒你都含糊著。後來才好些。現在看來,是沒吃過虧哩!”

    祝纓道:“是大家看我年紀小,讓著我,不然且要吃苦頭。”

    “也是你討人喜歡,運氣也好。”胡璉說了一句。

    接著先給祝纓講了一通:“禁軍,周遊那案子,你是跟著少卿是吧?正經那樣的案子,該京兆給判了,遞過來。我這樣的看,看完了,五人同押,報大理寺正。無誤。再往上報。就因是周遊,大人派了裴少卿牽的頭。懂了吧?”

    “是。這是記載在章程裡的。”

    “屁!章程是章程,真乾的時候你看,照著章程辦了嗎?其實啊!咱們這裡,官司複核也好、什麼也罷,從庶人至權貴都是管的。可你看這獄裡,除了牽連逆案的,關了多少庶人?又有多少小官兒?”

    按照章程,庶人犯流死以上,九品以上犯除、免、官當,諸司百官所送犯徒刑以上,大理寺都要複核,都能把人提了來審的。實際上,一般也就管管五品以上拿過來,重新過堂、核驗,又或者是蘇匡親自跑的那種私鑄錢的案子,影響大些,才會親自下去查。其他的是審卷宗的居多。否則一年多少案子,大理寺這點人手哪辦得過來?

    所以周遊案,大理寺與京兆府打擂臺,裴清張口說五品,是因為實際的辦這個事兒的時候是另有一套不照著章程來的規則的。有些事兒,沒人告訴你那就是個盲區,不經手是真的不知道。

    這些個本是沒人教的,是要靠自己看的。胡璉現在都告訴了祝纓,祝纓認真地道:“胡丞,好人。”

    胡璉道:“呸!你快點上手來幹活是真的!大理寺丞本該有六人,常年的不滿員!”他倒是想“大權獨攬”,然而上頭一個鄭熹不好糊弄,往下裴清也是盯著要成績,他苦!重要的是,祝纓雖然有點好強,幹活是真的幹、本事也是真的有,何苦得罪這個人?

    他又看了祝纓一眼,說:“這小子有點邪門,跟你一起共事的都能有點好運氣,都升了。如王司直那樣,運氣真是好極了!今你我同儕,我也能升一升才好。”

    祝纓道:“說什麼呢?神神叨叨的。”

    “哎~管用就行。快來,接手,這些都是你的。我想到哪裡,就告訴你到哪裡。你遇著含糊的事也跟我說,我講給你。”

    這位仁兄竟是打了與左司直同樣的主意!

    祝纓也只好整理好自己的案面,接了他遞過來的雜務,開始處理了起來。什麼大理寺小吏報上來的用度啦,什麼與各處的行文啦,瑣碎是真的瑣碎,也確實鍛鍊人。而且,他們要管的最多的不是大理寺裡比他們官職小的官,而是……吏。大理寺官就幾十個,吏有兩百多!抄龔逆案的家不夠使的,日常管理起來真是夠夠的!一不留神就被蒙了。

    他們這兒整理完了,還要想好怎麼往上報,先給大理寺正,大理寺正人家是正經的從五品,不是王司直最後休致前升的那種散官水貨。

    兩個大理寺正都是進士出身,只因上頭三個人來頭都不小,平素才跟不存在似的。大理寺正不太喜歡細務,所以對大理寺丞交上來的公文要求就高,得寫得條理明白讓他們一看就知道,頂好寫個片子摘錄一下。

    胡璉道:“可不敢小瞧了二位大人,他們只是在這上頭不上心,其實心眼兒是很夠的!”

    他們日常的愛好是見天翻著律書,看律條哪條不太對,琢磨著怎麼修律。同時,在鄭熹那裡領的任務就是——日常與各衙門交際聯繫打嘴仗。除非是皇帝當面問到鄭熹的問題得鄭熹自己解答,其他各部之間的推搪、扯皮,全是他們在弄!大一些的文告也是他們在擬。

    這個祝纓是知道一些的,畢竟是在大理寺混的,但她沒有打斷胡璉,只管聽著。心道:我怎麼覺得這兩位大人職司應該很重要,但是被鄭大人一手架空了呢?實事兒不是他們在幹啊!不過,人家興許也不在乎幹實事兒,就是……想墊墊腳,升一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