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躍 作品

第43章 第 43 章

    青樓裡, 紅紗軟帳,香氣繚繞。

    因是下午時分,並沒有夜間那般喧鬧, 姑娘們大多還在歇息, 只有幾位侍女和鴇母親自給桌邊二人斟酒。

    “李公子真是厲害, 連趙大人這號人物都帶過來了。”鴇母笑道。

    “那是, 我人緣可不是一般的好。”李遇程朗聲大笑,見她準備去給趙夜闌倒酒, 伸手攔住道,“趙兄他不飲酒,你去換杯茶來。”

    “放心吧,我這可有上好的明前龍井, 只招待貴客用的。”鴇母已經換了個壺,衝他風情萬種地笑了一下, 伸手摸了下他的臉蛋, 摸得李遇程傻笑個不停, 心道若不是她臉上有道疤,這風韻也算得上是絕色了。

    趙夜闌兀自別開眼, 簡直沒眼看。

    見狀, 李遇程立即擺正姿態,不與鴇母嘻嘻哈哈,正色道:“大門都關上了沒有?”

    “自然,既然李公子都已經包場了, 自會為你辦到,絕不會有第三個客人進來。”鴇母笑道。

    “那現在可以叫妙音娘子上來了嗎?”李遇程躍躍欲試道。

    “稍等, 她正在梳妝打扮呢, 公子莫要心急。”鴇母在桌上的香爐裡點了薰香, 一縷白煙從爐縫中飄散出來,不消片刻便香飄四溢。

    “紅袖樓的香真是花樣繁多,你不是愛香囊嗎?可以問問她們都是從哪弄得這麼多奇香,一年四季總是有應景的,難怪樓裡生意越來越好。”李遇程不斷給趙夜闌介紹青樓的好處,好似他是衝著樓裡的薰香和糕點來的,“文人雅客不就愛點美酒小曲嗎?這紅袖樓要什麼都有,良辰好酒,美人佳曲,這才是人生一大快活之事啊!”

    趙夜闌見他才喝兩口,就已然上頭的情景,自顧自飲起了茶,餘光在四周巡視一圈,瞥見鴇母從樓下經過,恰巧對方抬頭望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鴇母笑道:“趙大人莫急,你要的人,已經到了。”

    李遇程興奮地往下面一看,便見那跟在她身後的女子,抱著琵琶緩步走了上來,掀開珠簾,委身行禮:“李公子安好。”

    “安好安好。”李遇程臉上樂開了花,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阿裳,那位是趙大人,你快唱個曲子叫他聽聽,說不準就會替我給爹求情,把你娶回去了......”

    阿裳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看向趙夜闌,頷首道:“小女子這廂獻醜了。”

    “不醜不醜!”李遇程道。

    趙夜闌真是磨足了耐心才與這廝來聽曲,將酒杯往他面前一推:“你能不能閉嘴!”

    阿裳抿嘴偷笑了一下,李遇程看得呆了,立馬連喝了三杯。

    琵琶聲起,如泣如訴,哀怨纏綿,再配上阿裳那副空靈的嗓子,相輔相成,恰到好處,唱到動情時,李遇程竟滾起了眼淚,無聲地飲起酒來。

    趙夜闌:“......”德性。

    一曲罷,李遇程還要再聽,阿裳起身與他一同喝了杯酒,又折回去繼續彈唱。李遇程聽著聽著,就覺酒勁來了,頭昏腦漲,“砰”地一聲栽到了桌上。

    琵琶聲沒有停,等阿裳吟唱完一曲,才小心翼翼地收好琵琶,走到桌邊,探了下他的鼻息,喚道:“李公子,醒醒。”

    “沒有兩個時辰,他是醒不過了,帶下去吧。”鴇母掀開珠簾,徑自走進來,身後幾個侍女扛起李遇程就往旁邊的廂房送去。

    “是。”阿裳緩緩退下,去了李遇程的房間看守。

    屋內就剩下兩人,鴇母端起酒壺,將摻了蒙汗藥的酒水悉數倒在地上,隨後才從茶壺裡倒出一杯清茶,莞爾一笑:“還以為你今年喝不上我這兒的茶葉了。”

    “若不是我親自來一趟,你是不是還得把這茶藏到來年?”趙夜闌道。

    “哪能呢,存在我這也是浪費,原準備過幾日一道捎給你的,沒成想你竟主動來了這裡,外頭都安排好了?”

    “嗯,多虧了這小子,外面只怕是都在傳我被李遇程拉著一道墮入風塵了。”趙夜闌哂笑一聲。

    她眉眼一彎,手指摸索著茶杯,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墮入風塵......你不怕旁人的目光和說辭,難道也不怕燕將軍嗎?”

    趙夜闌微微一頓:“怕他做什麼?”

    “怕他衝冠一怒,踏平我這小小青樓唄,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你就不怕他打翻醋罈子啊?上次可是當著大家的面,把你從這青樓扛回去,這次還說不準怎麼把你弄回去呢,萬一把你終身囚/禁起來......”

    “顧嫋嫋!”趙夜闌重重將茶杯往桌上一放。

    “哎喲,還惱羞成怒了。”顧嫋嫋掩著帕子咯咯直笑。

    “少胡鬧了,趕緊說正事。”

    “難得相聚,也不知道多敘敘舊,當真是郎心似鐵喲~”

    “你那叫敘舊嗎?”

    顧嫋嫋笑了兩聲,隨後斂起嘴邊的笑意,正色道:“牢頭現在在地窖裡,你想如何處置?”

    趙夜闌手指縮緊,攥著茶杯,青筋突起:“你確定沒有認錯人?”

    “錯不了,化成灰我都認得他。”顧嫋嫋沉聲道。

    趙夜闌起身,忽聽外面有士兵們的馬蹄聲,他走到窗邊,往外瞧了一眼,是從校場們回來的。再看看天色,燕明庭也應當離開校場了。

    “把人帶到這裡來。”

    顧嫋嫋離開了片刻,再返回來時,身後的幾名侍女拖著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將人扔下後就被派去大門口守著了。

    “唔唔唔――!”

    男人身上髒兮兮的,被五花大綁著,嘴裡塞了髒布,已經兩天沒進過食了,蒙在臉上的布條驟然被扯開,眼睛瑟縮了幾下,才適應亮光,睜開眼時便瞧見近在眼前的男子,年輕俊美,眼神陰鬱,似乎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可自己卻壓根想不起來,到底何時招惹過這號人物。

    “唔唔――”

    趙夜闌看了顧嫋嫋一眼,顧嫋嫋扯出他嘴裡的布條。

    “你是不是想問我們是誰?”趙夜闌蹲下,與他平視。

    男人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點點頭,正要說話,眼前卻突然亮起一道反射的光,隨後一把尖銳的短刀抵住他的嘴。

    “可我不想聽你的聲音,你只需要點頭搖頭,聽明白了嗎?”

    “你......”男人剛發出一點聲音,就感受到那把刀往裡劃了一點,嘴皮子滲出了血,嚇得連忙點頭。

    “你曾經在詔獄裡擔過牢頭一職?”

    男人繼續點頭,惶惶然盯著面前的刀,又不敢點得太猛,以免鼻子戳到刀刃。

    趙夜闌厭惡地打量他半晌,起身問顧嫋嫋要了罐鹽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