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三百二十四章:紙鳶

    寧長久想了想,卻道:“未必。”

    司命蹙眉:“為什麼?”

    寧長久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或許是因為……你曾見過我。”

    司命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眸驟然颳起了場大雪,滿頭銀髮無風而動,絕美的臉忽地冷漠,又忽地動容。

    她伸出了截手指,立刻抵住了寧長久的嘴唇。

    司命看了眼窗外,確認沒有天地異動之後,她才幽幽地看了寧長久眼,縮回了手指,道:“禍從口出。”

    寧長久凝重地點了點頭。

    司命本欲坐下,但身姿卻凝滯在了半,她悠悠起身,重新靜立,面色如常道:“斷界城第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與你合作。”

    寧長久道:“嗯,那時候我只想殺了你。”

    “呵,那時候你說的可不是殺了我。”司命談論起了往事。

    寧長久揉了揉額頭,好奇道:“那我說了什麼?”

    “你說你要日日夜夜讓我感受到屈辱、痛苦、絕望,要將我打落塵埃,痛不欲生。”司命說起這些事,話語卻帶著風輕雲淡。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寧長久狐疑。

    司命微笑道:“你這宏願振聾發聵,想忘記都不容易呀。”

    寧長久想了想,笑道:“那我倒是始終不忘初心。”

    “嗯?!”

    司命神色厲,正欲發作,卻見寧小齡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習慣性地跳到了司命肩頭,又是用狐狸尾巴搔,又是用小爪子揉,司命原本兇巴巴的臉柔和了許多,她瞪了寧小齡眼,道:“你師兄可不能護你輩子。”

    寧小齡討好道:“師兄若是護不住了,不還有姐姐嗎?”

    司命任由小狐狸在自己肩頭撒嬌,頗為無奈,想著自己是不是太善良了些,這和原先的自己……點不樣呀。

    “小齡,百天了。”寧長久看著她無憂無慮的臉,打算給她些危機感。

    寧小齡卻更高興了:“才百天,權柄便已收集得差不多了,還有兩百日呢……師兄和姐姐真是天作之合!”

    殿裡片刻安靜。

    寧小齡的句話似乎同時得罪了兩個人。

    她意識到了不妙,弱弱解釋道:“我……我只是說,師兄和姐姐配合得很好。”

    “小狐狸精。”司命損了她句,向著屋門外走去。

    寧小齡趴在她的肩頭,看著她秀髮垂覆過的曲線,默默地想著,別當小齡不知道,你現在不也是隻大狐狸精麼?

    當然,她也只敢想下,若是說出口了,她不確定師兄能不能保住自己。

    “師兄。”寧小齡對著師兄招了招手:“師兄,我們起出去玩吧。”

    寧長久淡淡笑,他暫時壓下了心的諸多雜念,走到了司命的身邊。

    不多時,陸嫁嫁也佩著劍從屋走出,她看著並肩而行的兩人,神色幽怨,隨後言不發地走到了兩人間,將他們隔開。

    寧小齡也審時度勢地跳上了師父的肩膀,為師父揉肩錘背起來。

    三人走過了懸崖上的鐵索長橋。

    長橋之下,幽月湖的水面搖晃著細碎的光。

    三人邊聊著些無聊的話題,邊走到了幽月湖邊。

    幽月湖邊,魚王坐在口大缸前,缸鹹魚堆如小山,光是聞著,便羶腥刺鼻。

    魚王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見到寧長久回來,它死魚般的眼睛驟然亮,求救似地望向了寧長久。

    寧長久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司命道:“等它吃完了這座魚山,就可以獲得自由。”

    “這裡是鳳仙郡?”寧長久震驚:“我們古靈宗的諦聽大將軍,整日吃這個,成何體統!”

    司命淡淡道:“還不是因為它平日裡在湖邊裝神弄鬼,騙取弟子們的漁產。不勞而獲,坑蒙拐騙,罪有應得。”

    “可這懲罰未免……”寧長久於心不忍。

    魚王眼睛亮。

    司命問:“你有意見?”

    寧長久看著魚王,再看了看滿缸的鹹魚,默默道:“宗主大人真是賞罰分明。”

    魚王心想,自己就不該把希望寄託在你這個眼裡只有女人的禽獸身上!

    “喵嗷。”魚王叫了聲,無力地抗議著。

    ……

    弟子們還在木堂修行,幽月湖格外地平靜。

    他們順著湖堤路向前,不知不覺走出了宗門。

    郊外繁花似錦,衣裳街亦是奼紫嫣紅,寫滿了繁華。

    陸嫁嫁今日心情很好,在寧長久與司命的教唆之下,也打算褪去這身亙古不變的白裳,嘗試番精美的妝容。

    “這樣子好看麼?”陸嫁嫁在妝樓女子的推薦之下,點了些紅紅綠綠的妝容。

    寧長久誠懇笑道:“嫁嫁怎麼樣都好看。”

    “師兄騙人!”寧小齡憑藉著心靈感應,無情地拆穿了他。

    陸嫁嫁前去換洗妝容之時,寧長久便與司命在外等待,兩人淡笑著聊天。

    “我若是你,知道自己命數不久,可不會把閒暇時間浪費在逛街上。”司命譏嘲道。

    寧長久道:“久別重逢,陪妻子走走亦是人生大喜悅,你懂什麼?”

    “你們可真是夫妻情深。”司命道:“那如果是陪我,你還會開心麼?”

    寧長久板著臉,做出了比喻:“何異於晴天下頂著朵烏雲走路。”

    寧小齡搖著尾巴,再次戳穿了他:“師兄心裡明明是很開心的!”

    陸嫁嫁換完了妝容出來,三人又同去當初看煙花的湖堤邊散步。初春,楊柳依依,萬千垂下的柳條上吐著嫩黃色的葉,像是花兒的蕊。

    “那是……”寧小齡望向了天空。

    “紙鳶。”司命道:“人間孩童的種,嗯……荒唐的玩具。”

    陸嫁嫁道:“紙鳶過往也是用來傳信的,據說能把人間的心意傳達到天上。”

    寧長久問:“我們也去試試?”

    司命冷冷道:“幼稚。”

    寧長久望向了寧小齡,寧小齡無辜道:“我和司命姐姐又不心意相通,你看我做什麼!”

    司命道:“罷了,我勉為其難地陪你們去看看吧。”

    郊野之外,春風將草地吹成起伏的浪,浪尖上,芬芳之意從遠處飄來,或是桃李的林子,或是薔薇的花叢。青草掩映之間,春溪聲細碎如耳語,它和著風聲,潺潺流去。

    陸嫁嫁掏錢買了個紙鳶,紙鳶形似鑲著花邊的火雀,眾人提起筆,在上面寫下了名字。

    只是三人誰也沒有放紙鳶的經驗。

    於是這幾位絕世的大修行者,便在遠處觀摩了會兒稚童的操作,陸續點頭,各有心得。

    寧長久握著線圈,陸嫁嫁則扶著紙鳶翼上纖薄的竹篾架子,兩人在草地上跑著,寧長久松著手間的細線,試圖將它迎著風送往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