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兩百三十八章:嫁衣惹雪

    ()        寧小齡從地上艱難起身。

    周圍的雪依舊堆著,寒冷刺骨,她咳嗽了幾聲,活動了一下身子,發現那些切入骨髓的傷竟真的復原了……她忍不住想起先前的痛苦,手臂顫動著。

    “先生……”寧小齡捂住胸口,看著先前恩人消失的方向,咳嗽了幾聲。

    說靈先生的神色卻有些呆滯,聽到寧小齡的叫喊才回過神。

    “先前那個……到底是什麼人啊?”寧小齡想著先前黑袍銀髮的恩人,想著她那宛若仙音的妙語,這白雲般的來去讓她覺得有些虛幻。

    嗯……那身段也好得讓所有女子羨慕……

    只可惜先前傷得太重,都沒法好好道謝。

    以後不知能不能再與恩人相見了。

    “那當然是古靈宗的敵人,我回去之後會將此事稟告上面,她跑不掉的,哪怕遠遁南州也定將她追拿殺死!”說靈先生從地上緩緩起身。

    寧小齡一愣,疑惑道:“先生……你,你在說什麼啊?”

    說靈先生同樣疑惑:“那個叫雪鳶的人啊。”

    寧小齡道:“我問的是恩人啊。”

    “恩人?”說靈先生捂著腦袋,隱隱有些印象,卻無法想起具體形容。

    寧小齡看著先生的表情,知道恩人一定是神秘高人,不想洩露自己的身份。她立刻掩上了嘴,隨口編造敷衍了幾句,然後跟隨著說靈先生一起回宗。

    “對了,你的信還要寄嗎?”說靈先生問道。

    寧小齡輕輕搖頭。從這裡傳書至趙國,最少也要兩個月的……定是來不及了

    “不用了……”寧小齡默默為襄兒姐姐祈禱著。

    而遠處,紅白妖狐面具,黑袍銀髮的女子將目光投向此處,遙遙凝視了一會兒。偶爾閃過的電光將她柔軟起伏的身段勾勒得分明。

    “世上不會有這般湊巧之事吧……”女子輕語了一句,“應是我多慮了。”

    說罷,她轉身離去。

    對於那個名為雪鳶的少女,她並不感興趣。

    但是她先前身邊的那隻白貓……

    若是不瞭解內幕的人,恐怕只覺得那是一隻強大的妖獸,但她不同,她曾司掌神官一職多年,能敏銳地捕捉到那縷若有若無的神性。

    那種神性……

    她眼睛驟然眯起,心念之中掀起的駭浪化作真實的靈力,震得她衣裳狂飛亂舞。

    如果她沒有感知錯,那種神性是某位曾被囚禁的古神。

    她如今也已將境界恢復至五道,能在自己手下救人的,境界絕不會低。

    而那位古神是誰放出來的?那個答案很可怕,但卻是唯一的可能——白藏。

    接著,她明白了一件更可怕的是。

    像白藏這樣的存在,若是要剪除一些人,譬如先前雷國的女帝,無異於捏死一隻螻蟻,可她為何要大費周章,放出一頭被封印的古神。讓這個雪國少女與它一道前來。

    這隻白貓絕非投影,甚至連神國的神使都算不上。

    白藏這麼做,唯一的解釋便是想讓此事與她可以輕易地撇清關係。

    能讓一個神國之主這般勞心費力的,唯有另一個神國之主……

    她清楚地知道,國主之間不允許內鬥的準律是寫入了當年十二國共擬的天律之中的。

    也就是說,白藏的對手是另一位國主,所以哪怕是她也不方便親自出手!

    “雀……朱雀神?”女子心中愈發震驚。

    白藏年與朱雀年之間相隔七八年,這兩個女人能有什麼矛盾?

    “這世界真是越來越怪了啊……”女子冰眸光暈淺淡:“南州……難道與你有關?”

    她佇立片刻,猶豫之後輕輕轉身,漠然道:“算了,死了也好。”

    ……

    ……

    寧長久站在窗邊,看著窗外射入的萬縷的光線,神色越來越靜。

    趙襄兒從他的陰影中起身,輕輕抬手,遮了遮眼前的光。

    晨光照得皓腕如雪。

    “今天可要因為你顏面丟盡了。”趙襄兒淺淺笑著。

    寧長久疑惑地回頭:“為什麼?”

    趙襄兒說道:“先前在山腳下時,我便折了封信告訴我的侍女,讓她於今日將我要大婚的消息告知天下。昨晚我還有反悔的機會了,現在沒了。”

    寧長久笑問道:“這有什麼丟人的?”

    趙襄兒走到櫥櫃邊,翻著那些整齊疊放好的裙子,嘟囔道:“就是很丟人啊……”

    寧長久回過身。

    光線落在少女的白衣單衣上,於是那單衣近乎透明,白壁無暇的身子泛著暖玉之色。

    她挑著裙子試著。

    “哪件好看一些啊。”趙襄兒轉過身子。

    那些裙子的質地和做工皆是頂級的,其上染色豔而不俗,繡花更是精細,如一幅幅湖風中的葉,簇擁著不同風情的美麗。

    趙襄兒纖淨的身影在光中搖曳。

    寧長久便看著她在屏風內外進進出出,一件件地試著衣裳或裙子,看上去有些焦慮。

    “襄兒可真是家大業大啊。”寧長久稱讚道。

    趙襄兒道:“所以到底哪件好看些?選出來了沒?”

    寧長久沉吟道:“衣裳因人而添彩,人因衣裳而増色……”

    “少廢話!”趙襄兒嚴厲打斷:“選一件!”

    寧長久在這些眼花繚亂難分伯仲的衣裳間猶豫了許久,道:“其實都不如雲裳城的那件嫁衣好看。”

    “嫁衣……”趙襄兒想起了孃親明豔的背影,微微出神。

    “嗯……就那一件吧。”趙襄兒道:“希望沒被其他人買去。”

    寧長久道:“那件火鳳嫁衣與襄兒天作之合,當然是等著你的。”

    趙襄兒微微蹙眉:“那嫁衣上繪的哪裡是火鳳,分明就是朱雀,你這都不知,怕是連鴨和鵝都分不清。”

    寧長久同樣疑惑:“那火雀分明有九條尾羽,不是鳳凰是什麼?”

    趙襄兒盯著他的眼睛,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她聲音微寒道:“你……看到的是火鳳?”

    ……

    ……

    “如今不是朱雀年,哪怕我孃親是朱雀神國的神官,甚至就是朱雀神本身……神國關閉之後,她也無法看到現在我經歷的事。”趙襄兒緩緩開口:“那她究竟是如何操控我的命運的呢?”

    他們穿著英姿颯爽的男裝,走在枯柳垂髫的道路上,秋日的涼風將棲鳳湖吹得皺巴巴的。

    寧長久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先前我們當了大盜,當了大俠,若是我們繼續下去,又會遇到什麼呢?”

    趙襄兒輕輕點頭:“百面鬼說,他一直在等我去殺他。但如果我沒有去呢?”

    寧長久腳步微頓,說出了心中的想法:“若你不去,或許百面鬼就永遠是百面鬼。”

    “若我去了?”

    “那麼,他死的那刻,就是廣慈禪師了。”

    趙襄兒看著地上的落葉,思緒飄遠。

    她想了一會兒,道:“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去,那他可能永遠也不會認為自己是廣慈禪師,那個肅殺之夜裡,走出來是鬼,百面鬼是鬼,廣慈也是鬼……所以他可以是任何一個,也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趙襄兒也說不出清楚。但她感覺,自己就像是透過陽光看一片葉子,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其中的,紛繁交錯的脈絡,但樹木太高,她無法真正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