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一百一十二章:戰書

    司命忽然背對著身去,張開了手臂,一句話也不說。

    邵小黎顯得有些笨,一時間不知道司命要自己做什麼。

    “我要沐浴更衣。”司命說道。

    邵小黎連忙跑到了她的身邊,替她解開這身黑色的外袍,動作小心極了,衣袍解開,邵小黎踮起腳尖,將她肩上的衣服輕輕拂下,司命雙臂下垂,那黑袍便柔順地滑過了無暇的肌膚,譁然落地,邵小黎捧著黑裳跪在一側,餘光時不時看著晃動的池水,心跳加速,有些分不清這對於自己到底是不是懲罰。

    次日,邵小黎接任了君王之位後,噩夢終於來了。

    每日散朝之後,邵小黎坐在王座上,臉上的威嚴還未褪去時,便見司命來到自己的面前,對著自己便是一頓不算痛苦但是極為羞恥的懲罰,其中細節邵小黎不願回想,只在心中默默發誓,等到老大醒了以後,一定要狐假虎威,將這些都討回來!

    一想到自己挨的揍都是為了老大,邵小黎心裡也就平衡了一些,而司命平日裡除了對自己呼來喝去以外,有時候竟也會教自己一些術法的真訣,如今邵小黎境界不低,所以每每聽聞也都受益良多。

    總之自己作為新任君王,每日上朝在保持威嚴之際還提心吊膽的,甚至有一次司命聚音成線逼迫自己中途退朝,然後繞過障扇與屏風,直接施加懲罰。邵小黎寄人籬下欲哭無淚,只能默默承受,心想你這女魔頭奇怪的癖好怎麼多啊,你現在這麼折磨我,不會還期待著老大把你制服之後,我再折磨回去吧……

    這……這神國都是什麼神官啊。

    難怪七百年前撐不住倒塌了。

    這樣的日子,邵小黎堅持了許久,每日司命於星靈殿睡去之後,她在旁邊輕搖蒲扇,搖得差不多了,便會偷偷出去練劍,想著以後報仇雪恨的事情。

    只是邵小黎並不知道,她每日練劍之時,司命都在黑暗中默默地看著。

    司命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這個少女明明與自己幼時並不相似,但她總能在她的身上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

    ……

    邵小黎熬到頭已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寧長久醒來之時,外面世界的蹄山年也開啟了,邵小黎得知寧長久醒來之時,她正在城中的殿中祈禱著,希望這位新年的神國之主不要像上一位那樣不長眼地跑過來搗亂。

    幸好,各大國主之間似乎並無交流,寧長久醒來之後的日子裡,城中也算是風平浪靜。

    老大醒了之後,邵小黎一下子硬氣了許多,甚至想著今日自己境界圓融,似乎都可以和司命掰掰手腕了,於是一向敢作敢當的她真的試了一次,下場自然是很慘烈的。

    “早就看你這丫頭有反骨。”司命揪著她的耳朵從地上拎起來,邵小黎淚眼婆娑著,死死地抓著自己的束帶,求助地望向了寧長久。

    寧長久的傷勢大抵痊癒,只是他的肌肉被撕裂得太過厲害,時間權柄之下修復得很是吃力,這一個月裡,他換了許多次皮,很多新生出來的皮膚都是烤紅薯般的焦色,一層層地生長剝落之後,皮膚才終於漸漸回到了原本的顏色。

    他被盡數挑斷的手筋腳筋拼接起來並不容易,寸寸碎裂的骨頭也像是難以黏合的瓷器。

    他醒來之後意識好像還有些混沌,只是痴痴地看著自己的新衣服,一言不發,對於邵小黎的求救目光自然也不會有任何的回應。

    三天之後,他才終於從渾渾噩噩之中解脫了出來。

    他睜開眼,望向了司命,道:“多謝。”

    司命坦然接受,接著說道:“還能用劍麼?”

    寧長久點頭道:“可以試試。”

    司命道:“若是不行,不必勉強。”

    寧長久嗯了一聲,道:“我先替你解契。”

    邵小黎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心中直呼老大你是不是傻啊,這契要是解了,這瘋婆娘你還怎麼降服啊?夜除都被她弄死了你知不知道啊?

    只是她只敢腹誹,不敢說話。

    解契的過程並不複雜,寧長久與司命切斷了彼此的聯繫,時間之力倒流回司命的身體裡。

    司命感受著許多重新流動的乾枯血脈,挑動手指,模擬出一條條時之絃線,目光共指尖一道掠過,蹙眉道:“怎麼只剩這麼些了?”

    寧長久說道:“還算好了,命運權柄幾乎被磨得乾乾淨淨了,百年之內,城中不會再有無限了。”

    司命輕聲笑道:“何止百年呢?”

    寧長久問:“那你想好怎麼出去了麼?”

    司命傲然道:“斬天飛昇一事,夜除可以做到,我為何不行?”

    寧長久靜思著,沒有做什麼評價。

    司命道:“與罪君一戰,體悟如何?”

    寧長久苦笑道:“權柄耗損殆盡,一身修為被打得七七八八,哪裡有什麼體悟?”

    司命道:“那你知道,我救你並等你醒來,是為了做什麼麼?”

    寧長久搖頭道:“不知。”

    司命道:“我要你與我一戰。”

    寧長久平靜地注視著她。

    司命緩緩起身,冷冷道:“若無你擅自來此,罪君亦不會來,夜除早已斬天而去,而我也已湊好完整的日晷去往世界盡頭。如今夜除身死,我收集的靈也在盡數耗盡,此後大道茫茫唯有飛昇一條,而我心境之裂痕,唯有殺了你才能彌補。”

    寧長久安靜地聽完,道:“帶我去看看日晷。”

    司命忽地想起了金烏,眉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她點點頭,帶著寧長久走到了道路的盡頭,幽靜的水光與燭火裡,殘缺的日晷微微傾斜,安靜地置著。

    寧長久緩慢地抬起了手,觸摸過日晷玉璧般精細的表面,它的殘缺之處,斷裂的切口完整,隱隱還透著月光。

    心念微動間,紫府之中,金烏破殼而出,化作金色的光輝流淌指間。

    寧長久點出了一指,指上如蘸著金色的墨水。他以指為筆,將這個半圓的另外一半補齊完整。

    立在身後的司命眉眼一顫,她原先便想過,煉化金烏作為另一半的材料,還哄騙過寧長久,說希望他可以做自己的太陽。如今經歷了種種紛亂,這個念頭已被她埋在了心底,如今這一幕下,她宛若見到神蹟誕生。

    殘缺的日晷像是一座山,它的後面騰起了一輪太陽,那輪太陽與它完美地契合,將其填充完整,太陽的居中處,還立著一個黑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