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一百九十一章:雪原的黎明

    情緒的火苗一閃而過。

    她轉眼間便追及到了邵小黎身後。

    她伸出了雙手,各自一掌打上了他們的後背。

    邵小黎想要抽劍回擋已來不及,嬌小的身段被直接震飛出去,猛地撞上一棵大樹,樹幹震顫,落下蕭蕭,其下的蛇蟲驚散而走。

    寧長久以鏡中水月之術躲過了這一掌。

    三個月裡,他於很多個夜晚出去狩獵,汲取靈力,夯下了堅實的基礎,若非這些努力,他今夜也根本撐不到現在,此刻,那些火蛇,灰木以及各異妖獸身上吸取的靈力在氣海中螺旋狀地湧動著,成為他身體運行的靈力支撐。

    司命對於鏡中水月之術並不意外,在書庫的時候,她便親眼見過這種高妙道法的施展了。

    一擊不成再來一擊就是。

    寧長久回身之際,司命的無數拳影已砸到了面前,他來不及出招便只能雙臂交叉護於身前防守。

    砰砰砰的撞響聲在黑夜中不間斷地響起。

    寧長久像是一個沙袋,在司命一拳拳的擊打著不停地拋飛、倒退,撞碎一根又一根的大小樹木,然後猛地砸倒在地,倒滑而出,直接越過了這片樹林,摔落在了一片荒原上,連翻了許多個跟頭才堪堪卸去力量,艱難停下。

    寧長久背部的衣裳盡裂,血肉模糊,身體裡的骨頭也不知道斷了多少根,五臟六肺也排山倒海般翻滾著,他的四肢在劇烈的疼痛中不停痙攣,難以凝聚力氣。

    樹林中,邵小黎從地上艱難拔起,她在一片落葉堆中摸索了好一會兒,終於尋到了自己滿是豁口的劍。

    她拎起了劍,鼓起渾身的力氣,向外飛快地跑去。

    血羽君原本想偷偷溜走,隨便找一個藏身之處,但它看到這個經常被自己嘲諷天賦太低的小姑娘奔跑的背影,它竟激起了一點年少時的熱血。

    當年他也是在酒肉朋友的慫恿之下,單槍匹馬前往趙國,妄圖一戰成名。

    之後哪怕銳氣被趙襄兒磨得七七八八,它也終究曾是差點統帥一方的南州妖王。

    它看著自己禿了大半的雙翅,哀由心生。

    “寧大爺,寧長久你大爺……算了,再相信你一次吧。”血羽君仰天長嘆,也跟著飛了過去。

    司命白裙翻飛的雪影立在荒原上,看著在地上捂著胸口疼痛打滾的少年,道:“能把我逼到如此,你已值得驕傲。”

    說著,她隨手往身後一抓,邵小黎的白虹還未凝成便被直接打斷,她一隻手捏住了少女的衣領,將她拎到了身前。

    “我倒是要謝謝你把他帶出來。”司命看著邵小黎的臉,手指輕輕撫摸過她的臉頰線條,然後淡漠地笑了一聲,忽然抬手,猛地一巴掌扇了上去。

    邵小黎痛哼一聲,唇齒間盡是鮮血,她雪白的臉蛋上,一下子浮現出了五個纖細的掌印。

    血羽君見到邵小黎頃刻被擒,好不容易生出的豪情一下子沒了,但他剛想走,身軀裡立刻劇痛無比,它立刻想起,自己已與這小丫頭立契,它根本沒有背叛的餘地。

    血羽君不再猶豫,含淚撲了上去,然後再次被司命一巴掌扇飛。

    邵小黎艱難地呼吸著,她的臉頰火辣辣地疼痛,她的手也快握不穩劍了,但她還是嘶吼了一句“老大接劍”後,將劍猛地拋向了身後。

    拋出的那刻,她甚至有點害怕老大癱軟在地,直接被自己一劍刺死……

    所幸寧長久尚有餘力,他沾滿了鮮血和碎草的手抬起,接過了劍。

    司命有時也不理解為何人的生命這般倔強,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微微動容了。

    而寧長久也艱難支起身子,持劍向自己斬來。

    可以看出,寧長久的靈力已快油盡燈枯了。

    他的最後一劍,依舊是那孤注一擲的一劍。

    哪怕這是今夜第四次看到這一劍了,司命依舊有些忌憚那股殺意。

    但這也沒有意義。

    她伸出了手。

    這片狹小的領域裡,時間好似凝固,劍如輕舟靠岸,漸漸停了下來。

    夜色更冷。

    這時間定格之術只能同時給一個人或者一個事物施展,先前她並未使用,是因為血羽君與邵小黎的干擾,但此刻,他們都已沒有再戰之力,如今的這一幕好似回到了三個月前的小巷,寧長久一動不能動,只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寧長久瞪大了眼,瞳孔微微凝縮著,可以看清其中所有的細節,疲憊與痛苦在裡面雜糅著,更深處也映照著自己的臉。

    他的髮絲那樣的亂,清秀的臉上也盡是灰塵與土屑,哪怕是每一根因為恐懼而聳起的寒毛都歷歷分明。

    若是可以,她想要定格下這一幕。

    這種獵物在自己眼前戰慄而痛苦的模樣讓她如痴如醉。

    忽然間,司命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疑問。

    她先前連打了數十拳才將寧長久體內的靈力徹底榨乾,既然他還有這些餘力,為何不早點用上,早點去往雪原,到時候雪原茫茫,遠不似此處單一而狹窄的道路,他們尋個雪窟藏身,自己也沒有信心一定可以找到。

    為何偏偏要等我來?

    司命看著他停滯而痛苦的眼睛,心中疑惑。

    接著,她胸口一痛。

    一柄劍刺破血肉,穿胸而過。

    司命立刻明白過來,自己的時間囚籠被破了……真正地被破了!

    這一劍本就雲淡風輕無比,自己也須凝神才能察覺。

    而她以為時間的囚籠已將他牢牢鎖住,心中只覺大勢已定,又有疑問生起,令她微微分神,於是這迅速而果決的一劍,在她回神之時已刺破衣裙,扎入了血肉裡!

    而她剛剛才使用了權柄,無法立刻讓時光流轉。

    殺意如刀,前所未有的痛苦在她身體裡炸開。

    寧長久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竭力推著劍,開始狂奔,趁著她無力反抗的間隙,將她整個人砸上了一棵巨木,透體而過的劍尖扎入樹幹中,將她牢牢地釘在了樹上。

    而寧長久也徹底用光了力氣,身子後仰,與此同時,金烏從紫府飛出,托住了他的後背。

    自古紅顏薄命,但不知為何,司命的命卻出奇地好。

    這一劍偏離她心臟半寸。

    她是瓷人,哪怕穿心而過亦不會死,但此後若是夜除捲土重來,她就真的必死無疑了……所幸這半寸……

    這該死的半寸……

    她積攢了一夜的傷勢也在這一劍之中炸開了,撕裂血肉的痛感讓她手臂僵麻,一時間竟無法將劍拔出。

    隱約間,她看到了寧長久淡漠的眼神,那個眼神讓她感到無比地恥辱。

    她的餘光瞥見了寧長久腰間發著微微光澤的枯枝,想起了什麼。

    那天小巷之中,他腰間的枯枝便隱隱流淌著這種光澤!

    今日最初的時候,他的枯枝卻是沒有一點成色的,打在自己的手上時除了堅硬也沒有額外的殺傷力。

    她只當這是一件無法灌輸靈力的法器,並未多想,此刻她才意識到了不對。

    而寧長久也重重地鬆了口氣。

    那夜小巷之後,他便一直在想,為何自己在時淵中不受影響,在她的時間囚籠中卻無法動彈。他們的時間法則分明是同源的。

    後來他想到了自己的枯枝。

    當日在時淵的蜂巢之處,他將這枯枝放入了濃郁無比的時間黏液中,將法則吸收入內,灌得滿滿當當。

    所以那夜已被灌滿的枯枝無法繼續吸收他周圍的時間法則,幫他脫困。

    所以後來,他乾脆將其中的時間法則一點點傾倒乾淨了。

    而此刻,枯枝重新成為了一根除了堅硬以外‘一無是處’的棒槌,反而成了他最大的助力。

    那一劍雖無法直接殺死她,但天諭劍經的殺意將會在她體內不停地炸開,讓她短時間內沒有追擊之力。

    司命靈力盡數催動,想要直接摧毀身後的樹木,而本想補刀的血羽君也被司命瘋了般的亂流掀翻。

    它不再猶豫,立刻掙扎起身,倉皇后退,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叼起了邵小黎,馱起了寧長久,向著雪原飛去,只是它羽毛禿了太多,實在無法支撐起它飛行,所以才到雪原上,它的身體立刻墜下,貼著地面,載著兩人在雪面上滑行遠去。

    雪原上,光微微亮起。

    屬於司命的長夜已過,黎明將至!

    十息之後,司命再次使用權柄,才終於掙脫了這殺意凜然的一劍,而他們已消失在了視野裡,她亦已無力再追,與此同時,她的身後,狼煙高高騰起。

    斷界城,出事了。

    ……

    ……

    (電腦出了點問題,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更得晚了些 抱歉呀)

    (感謝盟主magi醉歌、季嬋溪和護法陌塵風和的打賞!!謝謝三位的支持與鼓勵呀!月初大家有保底月票的也記得投一下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