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第143章 速回

 “充恆!大哥!他孃的你到底要去哪裡!?”眼看天色已黑,楊無咎被馬顛簸得想吐,大聲對著前面的影子吼。 “籲——”充恆勒停了馬,看著面前高聳入雲的山巒,擰起了眉。 “籲!”楊無咎在他身後停下,看著面前陰森恐怖的山,忽然覺得後背發涼。 充恆攥緊了手中的劍,轉頭看向他,不耐煩道:“你跟來做什麼?” “你還好意思問!我請你幫忙你連個準話都沒給我不得跟上來問問?”楊無咎在他冰冷的目光裡咽了嚥唾沫,“而且、而且你看了那紙條二話不說就跑了,你不怕陛下回來降罪嗎?那紙條上到底寫得啥?你不怕有人誑你來有陷阱啊?” 充恆掌心的紙條早已經被揉皺,楊無咎的話他恍若未聞,“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回去!” “那不行,我都跟到這裡了。”楊無咎說:“再說你還沒答應我。” 充恆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答應你,滾。” 楊無咎咬了咬牙,“不行,這一看就不是個好地方,我得跟著你。” “就憑你那三腳貓功夫,給我添亂還差不多。”充恆不屑道:“再跟著我就殺了你,把你腦袋提回去給楊滿。駕!” 楊無咎被他唬住,一隻手攥著韁繩猶豫半晌,眼看人快消失在山道中,糾結半晌,調轉了馬頭,“嘁,有什麼可威風的,小爺還不稀罕幫呢!” 充恆看了一眼天色,準時到達了紙上提到的地點,半山腰的破廟看上去荒廢了許多年,他屏息凝神,正準備一腳踹開緊閉的大門,旁邊就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恆兒。” 充恆劍出鞘,猛地轉頭,就對上了談亦霜的眼睛。 談亦霜摘掉了寬大的兜帽,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劍,淡淡道:“我以為你不會來赴約。” “你現在應該在大都皇宮,私自跑出來,主子不會放過你。”充恆冷聲道。 談亦霜自嘲一笑,“你以為我不跑,子煜便會放過我嗎?我差點殺了你,小恆兒,子煜看你的性命比他自己的都重,我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充恆眼睛微微酸澀,“我……可以幫你求情。” 談亦霜姣好的臉在昏暗中略顯蒼白,聲音卻彷彿覆上了層寒霜,“怎麼求情?讓我嫁給你嗎?” 充恆望著她,張了張嘴,神色有些無措,“娘娘,我——” “何必如此折辱我。”談亦霜笑著嘆了口氣,“小恆兒,子煜將你抱到興慶宮時,你才剛出生不久,我的孩子也是剛出生便夭折,子煜小小年紀,便算準了我失子之痛,才敢將你交給我照料,我視你若親子,自認待你不薄,究竟是哪裡做錯了,讓你生出了這般心思?” 充恆抿了抿唇,紅著眼睛看著她,“娘娘是除了主子待我最好的人,娘娘若是覺得折辱,那充恆就收了這份心思,從今往後再也不提。” 談亦霜緊緊攥住了袖子,眼中的痛色一閃而過,“我兒夭折時,剛出生三日,尚未取名,我只給他取了個小名喚作阿恆。” 充恆渾身一震,神色愕然又不知所措。 “我給你取名,我待你好,不過都是梁燁算計來的。”談亦霜神色冷漠地看著他,“你自始至終不過是我家阿恆的一個影子。” 充恆充恆,勉強充當著她的阿恆,藉此來緩解著一個女人的喪子之痛,換取一宮之主的庇佑,在吃人般的後宮裡磕磕絆絆地長大。 所以梁燁有能力保護他之後,便再不許他隨意靠近康寧宮,所以在知道他的心思後,臉上才露出了那般古怪的表情,甚至一度縱容。 因為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和談亦霜絕對不可能。 充恆攥緊了手裡的劍,紅著眼睛瞪著談亦霜,緊緊咬住了牙道:“那就請娘娘……隨我回去,擅逃出宮的罪名我可以幫忙掩蓋,只要您說出幕後之人的名字,我會求主子既往不咎。” 談亦霜在陰影裡望著他微微一笑,“小恆兒,你還沒明白嗎?你回不去了。” “你和梁燁的命,都要留在這裡。” 從破廟的四面八方湧出來了無數人影,緩緩地朝著充恆靠攏。 —— 東辰軍隊連夜撤退,樓煩軍隊也無意獨自與北梁大軍抗衡,梁燁和王滇同眾多將領聚集在大帳中重新佈防。 焦文柏的二十萬大軍是從南軍駐防各郡的府兵中抽調的,現在還是要原路返回,尤其要加重對東南三郡的防務,焦炎依舊駐守在寧明郡,原本王滇覺得讓他守川松和安漢比較穩妥,但卻被梁燁否了,安漢川松連著東南三郡,老子兒子守著北梁半壁江山,他是決意不肯的,王滇也只能表示理解。 川松和安漢分別交給了兩個王滇不太熟悉的將領,北軍的防務梁燁給了呂恕,當務之急是要整頓好北軍,梁燁帶出來的這二十多萬人,相當一部分填補了北軍的窟窿,還有一部分被安置去了赤蘭,交給了卞鳳。 四處都是窟窿的邊境防線經此一戰,勉強被重新修補了起來,最起碼幾年之內不會再有什麼大的變動,再起兵戈。 天色將明時,眾人散去,王滇和梁燁還守在北梁的輿圖前,一邊吃著飯一邊商量接下來的佈局。 “你將卞鳳扔在赤蘭郡這種寸草不生的地方,他倒以為是我給你出的主意。”王滇靠著小几喝了口粥。 “畢竟你善妒。”梁燁咧嘴一笑,眯起眼睛看著赤蘭郡的地理位置。 王滇往他嘴裡塞了口小鹹菜,看著佈防圖道:“赤蘭、川松、承元三郡拱著華東郡,你是生怕東辰不知道你想收回華東的心思。” 梁燁將小鹹菜咬得咯吱作響,哼笑了一聲:“將華東打下來養你,省得天天嫌棄朕沒家底。” 王滇咬了口餅,就著粥艱難地嚥下去,“確實夠窮的,再不想想辦法,下半年的軍餉都湊不齊。” 梁燁道:“官制都已經改了,其他的索性一起改。” “我再當這個出頭鳥,回去就能被大都那群豺狼虎豹撕了。”王滇踢了踢他的小腿,“少拿我當槍使,你換個人薅。” “比如?”梁燁真誠發問。 王滇很沒有道德道:“比如我們尊敬的十六兄。” 兩個人臉上同時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王滇擰著眉吃了半塊幹餅,又和梁燁商量好帶多少人回大都,忽然道:“怎麼半天不見充恆?” “不在你帳中?”梁燁問。 “不是你給他派任務了?”王滇反問。 兩人對視一眼,掀開大帳出去,外面已經升起了太陽。 充恆雖然愛玩,但是向來有責任感,只要梁燁出現,他就老老實實跟著,梁燁要他看著王滇,他就寸步不離地守著王滇,這種一天一夜不見人影的情況屬實少見。 “是不是病了?”王滇不太放心道:“這幾日他總嫌軍中飯菜不好吃,自己去山裡亂打些野味。” “他身體比我都好。”梁燁吹了聲口哨,等了一會兒充恆卻沒有像之前一樣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 “梁燁!”王滇的聲音從充恆的小營帳裡傳了出來。 陌生的木盒裡,放著柄斷裂的長劍。 梁燁拿起了一塊,上面刻著的字他再熟悉不過。 當年他找人鍛刀,充恆非嚷著要鑄柄劍,他不同意充恆就撒潑打滾鬧脾氣,正是十四五歲最煩人的時候,吵得梁燁頭疼,結果上好的材料大半都給他鑄了這柄劍,剩下了點邊角料勉強做了十幾把柳葉刀。 王滇也認出來這是充恆天天當寶貝似的抱在懷裡的那柄劍,一把按住了梁燁的肩膀,“充恆武功高強,對方既然把劍放在這裡肯定是為了引你過去,充恆不一定有事,別亂了分寸。” 梁燁冷笑道:“朕看他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雖然梁燁嘴上不說,但王滇知道他對充恆有多麼上心,飯親自做,武功親自教,當初決定離開也帶著,就連讓充恆跟著他下的命令也只是看守而不是保護,親弟弟都未必能護到這個份上,彷彿養了半個兒子。 “四盤山?”王滇從盒子裡拿了個木牌出來,隱約覺得這名字耳熟,忽然反應過來,“川北城郊外,常水發源地,離此地一天的路程,四盤山地勢險峻,充恆去那裡做什麼?” 梁燁拿過了木牌,看著上面的字笑出了聲,“讓朕自己一個人去?” “扯他媽的淡。”王滇冷下了臉,“點上三千輕騎就剿了他的山頭,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梁燁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道理,朕去點兵,你別急。” “我急個屁。”王滇說:“又不是我的小弟。” 梁燁掰開他緊攥的拳頭,“你不急你替他擋刀擋得這麼利索?” 王滇沒好氣地瞪他,“滾蛋,趕緊去救人。” 天一亮,各將領就點了自己的兵前往各自的駐地,梁燁打算帶十二萬人回大都,架不住軍漢哭窮,又分散出去了三萬,最後剩了九萬,浩浩蕩蕩已經收拾了營地準備開拔。 梁燁這九萬親軍隨著安漢的軍隊前行,王滇和梁燁剛從那小營帳中出來,梁燁便收到了一封密信,神色一沉。 王滇看了他一眼,拿過了信紙,上面是崔琦的筆跡。 ‘大都有變,速回。’